大概会有人记得那一日的婚礼。
八月中秋那一天,凯悦的宴会厅饱满,白江唏嘘,上次来是公司的庆功宴,这一次却是自己的喜宴。
白江是孤儿,所以来的大多都是舒家的人,加上公司来的一些人,也坐了好几十桌人。舒家是讲究排场的,就算不喜欢儿媳妇,也不能让儿子难看。
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到了接近晚餐时间才到达酒店。白江想着顾至夏的那句不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从那天起,顾至夏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白江很想知道他在哪里,很想……见他。
只是白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想念,会真的让她遇见顾至夏。
那是在白江和舒念站在司仪身侧的时候,白江穿透几十米的距离看到站在门口的顾至夏,那一瞬间,好像全世界都虚幻了,只剩下了站在门口的人。
好像所有人都感觉到门口的那个人,全都转头望着门口的那个人。
也就是在这一刻,白江心中一直堵着的那个疙瘩,顷刻消失湮灭。
白江微笑了,如果这一刻,他带她走,她一定会走的。
全场人的视线都跟着顾至夏在走,他喘着一身白衣白裤,黑色的领结,参差的发垂在额头上,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贵族,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抓住了很多人的视线。反而是站在司仪身边的新郎新娘被忽略了。
舒念望着出现在门口的顾至夏,慢慢的靠近了白江,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好像只要这样做了,那么白江就不会被抢走,就不会再次被这个人抢走。他霸占了白江心里,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他不是那种大度的人,他做不到。
爱情都是自私的,谁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请原谅他的自私吧。
顾至夏已经走到了台下,微微仰着头望着白江,勾着唇角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我说过,我不会在丢下你,也不会再让你哭。”
白江没有说话,整个婚宴上都静谧的听不到一点声音,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出,因为众所周知的,白江的出身并不好,谁家都不会太愿意娶回家当媳妇儿的,舒家算的上市不错的家庭了,白江嫁给舒念已经算是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了。
可是为什么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生生的将白马王子变成了骑士?
“可是对不起,白江,今天要让你再哭一次。”顾至夏笑着说,“但是我保证,过了今天,我再也不会让你哭。”
他扬起手中的带子,那是一封资料袋,坐在主桌的舒云山,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这里,有关于你父母的一切资料,以及所谓的叛国贼的真相……还有,他们为什么会死的原因。”
白江呆愣原地,眼神很困惑,舒念忽然上前一步,“你在胡说什么?今天是我和小白的婚礼,你如果是来喝喜酒的,我舒念随时欢迎,但是如果你是来捣乱的,那么……”
“那么怎样?”顾至夏挑衅的望过去,像是回到了那时候,他们第一次对峙的时候,“对,我在办公室的时候,是说离开白江,走的远远地尊重她的决定。”
“可是上飞机前我变卦了。”顾至夏眼神很深,“因为那个傻瓜在想我,她那么难过的在想我,我又怎么能离开?”
白江浑身一颤,难道那天晚上她喝醉了酒,打了电话给顾至夏?
“我确定她是爱我的,舒念,就算你用了手段得到了白江,你就不怕有一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恨你?”顾至夏缓缓说,“泡沫爱情,是一戳就破的。”
“怎么回事?”白江喃喃,“舒念不会骗我啊。”
“那么,你可以问一问舒念,六年前,他做了些什么。”顾至夏眼神忽然变冷,“我一直想告诉你,当年事情的原委,可是我却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在你心中,一直相信这的人和事情就不会被颠覆。”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很愚蠢。”顾至夏轻轻说,“舒家已经颠倒了你的世界,混乱了黑白色彩,我什么都不说,你还会置身在地狱,如果代价是永生如此,我宁愿一时伤害你,错误的世界翻转过来。”
白江呆呆愣在那里,她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又或者说她是有些明白的,但是宁愿不要明白。
她都不怪他六年前的不告而别了,那些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打开看看把。”顾至夏将那叠资料递给白江,“知道么?这么多东西,我查了六年,第六年的时候我查到了,所以我回来了。”
白江讶然,拿到袋子拆开来,里面果然是自己父母的照片。白江站在那里,台下已经窃窃私语了,舒云山和方惠如坐在那里,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白江越看脸上越白,终于视线错愕的落在了舒云山身上,“所以……你才想要送我出国?”
出国了就可以离顾至夏远一些,就可以不让她知道事情的始末,可是这样?
看到舒云山闪躲的眼神,白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其实那已经是一些陈年旧事了,那时候舒云山喜欢舒念的妈妈,可惜最终没能抱的美人归,所以就很恨她。利用职位之由,将白江的父亲送出了国内,最终白江的妈妈也去了美国,剩下才三四岁的白江在家里。其实他们并不是什么叛国贼,而是潜藏在那边的卧底,这类人其实是英雄,可惜最后却被黑化成为叛国贼。
白江举着那叠资料看向舒云山,“是不是真的?”
舒云山没有回答,倒是舒念低低笑了出来,“顾至夏,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抢呢……”
“不是我和你抢,而是你没有保护好。”顾至夏缓缓说下去,“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她,就不会将她推到风尖浪口上去,然后自己扮演救世主去拯救她。这对白江,很不公平。”
“那也只是我们的事情!”舒念是真的很生气了,“那又关你顾至夏什么事情呢?”
“这也,也不关你的事情。”顾至夏视线落在白江脸上,“因为当初是我带着她从那阴影之中走出来的,代替你的位置来安慰她,那么舒念,我既然可以代替你的位置来安慰她,又为什么不能代替你来照顾她?”
舒念忽然沉默了,现场有些混乱,有的人看出苗头不对已经暗暗走掉了,没有人去理会那些走掉的人,因为其他人都看着主席台上的三个人。
——这才发现司仪也已经消失不见。
舒云山望了方惠如一眼,最终只是一声叹息,站起来朝外走去,他不知道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如果注定被当做笑话,那么就在被笑话之前离开吧。
连主人也走了的婚宴,已经没有继续参加下午的必要,轰然之间很多人在退场。没有人看到他的狼狈。
舒念忽然呵呵笑出声来,“难道这就是报应么……报应我那时候,做了不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