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母……下葬后,当着所有官员及下人们的面,将他这些年做的所有事尽数招认,包括,换子及派人杀害兄长儿子复仇。”
凌霄平静的抛下这句话,只是,他的眸光却看得出他的心里并非如此平静。
那是集悲伤,仇恨,迷茫等等诸多感情于一体的情感。
无法用言语准确表述。
孟漓禾顿时一惊。
她知道舒侯爷大概会去认罪,却没有想到,他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告诉所有人自己的罪行。
他半生身份尊贵,受众人仰视。
到底要多大的勇气,才敢面对众人听完这些话后鄙视唾弃的眼光?
孟漓禾叹了一口气,还是道:“凌霄,舒侯爷这样做,应该是为了祈求你的原谅。”
出乎孟漓禾的预料,凌霄竟然没有避而不答,反而回道:“我知道。”
这样极端的方式,无非就是想告诉世人他的存在。
那样,如果将来有一天他能原谅一切回来,那便没有任何人会质疑。
甚至于,因为他的遭遇太过悲惨,会让他在日后有更好的形象。
毕竟,这个世界,大多还是同情被伤害的一方的。
而且,连杀害长兄幼子的行为一并承认,那就再也没有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可谓是,为他扫清了一切的障碍。
尽管这样做,会让他终身逃脱不了牢狱。
然而……
凌霄没有说,孟漓禾也没有问。
如果原谅两个字,可以这样轻易说出,那只能说明,曾经所受的伤不够深。
只是,除此之外,孟漓禾还是决定问出那个她一直挂心的事。
或许,那个幼小的生命,是由她亲自奋力救回,孟漓禾心里多少会有些牵挂,所以还是问出:“可是,舒然怎么办?我们回京的话,他一个九岁的孩子……”
“我想留下一段时间。”凌霄忽然开口。
孟漓禾眼前一亮,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心里不禁有些宽慰,虽然凌霄嘴上说着从此与舒家无半点关系,但是,却面对只余弟弟的情况之时,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完全放下。
不过,也可以想得通,毕竟,这些人里面,舒然是最无辜的一个。
虽然得天独厚,受了九年多的宠爱,可是,一夜之间知道这样残忍的消息,一夜之间双亲均离开自己。
这也是十分残忍的一件事。
如果没有人管,那之后的生活,简直不敢多想。
还好,终究血浓于水,浓到即使凌霄受过这样的遭遇,对舒家这样仇恨,也终究心生牵挂。
而事实上,凌霄也是在葬礼上,猛然有的这样的想法。
很突然,突然到连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因为,当他看着那个幼小的身影,跪在地上,承受着本不该他这个年龄所承受的一切之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那只是他们的恩怨,却让这个孩子来背负一切。
葬礼上,舒然独自打着幡子,明明看到自己,却依然一言不发,没有吵没有闹,更没有任何指责的情绪。
那是理解,却也让他有些惭愧。
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到让他心疼。
所以,也让他无法忍心就这样离去。
孟漓禾释然一笑,拍拍他的肩:“也好,那我们过两天先回去,你有事随时联络。”
凌霄点点头,看了眼她额头上冒出的点点汗珠,眼底一抹内疚划过。
“抱歉,拖累了你。还有,一直没说,多谢你救了然儿的命。”
孟漓禾笑着的面容顿时刷的冷下来,眼里带着许多不悦。
“凌霄,你在说什么?拖累?我们之间还需要这几个字吗?是谁为我收复凤岩门而受重伤,是谁为我远赴风邑国并多次犯险,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在拖累你吗?”
凌霄一愣,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女人啊,也只有她能每次问到自己哑口无言。
也许,这种关系最好,互相扶持的朋友,一生一世,肝胆相照。
“好了,我就是随便一说,快回去休息,你看你都出了一层汗。”凌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天蓝色的巾帕,朝孟漓禾的头上擦去。
“小雨,你怎么出来了?”院门口,宇文澈的声音忽然响起。
凌霄手上的动作一顿,默默的将手帕收回。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凌霄说完便转身离开,路过宇文澈时,对他点了点头。
宇文澈神色未变,亦颔首回礼。
接着,便快步走到孟漓禾的跟前,看着她额头上越发增多的汗珠,明显有些不悦。
“这就是你答应的好好休息?”
早就猜到,如果被宇文澈发现定然会被责问,孟漓禾眼珠一转,直接笑嘻嘻回道:“你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宇文澈:……
这简直就是完美答案,完美到他再也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这个女人真的是越发知道怎么安抚他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再也发不出任何脾气,只能拉着她回屋子:“好,我陪你睡。”
屋外,胥看着关上的房门,一脸感慨:“王妃说话真甜啊!”
夜挑挑眉:“所以你整日跟着王妃要多学习点。”
胥瘪瘪嘴:“我学习有什么用?”
毕竟,他又不需要哄哪个姑娘。
而且,要学也要学王爷吧……
“怎么没用?”夜转头看向他,嘴角一勾,“你早这样说的话,我们最开始就不用打这么多的架了。”
胥一愣,打架?
好像是哦,当初他俩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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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好像不提这件事,自己都忘了呢,什么时候和他开始变得这样和谐的?
想到那时的场景,虽然距离现在并不算很遥远,但却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所以笑了笑,没想太多的开口道:“所以,那会儿我应该对你说,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
夜扬起的嘴角忽然放下,神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没有说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胥顿时一愣,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认真,眼神也这么可怕,他说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他觉得说完这句话,这家伙好像更想和自己打架了?
刚想顺势解释一下,却听夜的嘴角重新扬起,忽然开口道:“没关系,反正王爷王妃日夜在一起,我便会日夜陪在你身边,你随时可以睡。”
胥眨眨眼,他说的好像是事实,但为什么听起来感觉这么奇怪?
不过,好像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安心的他真的想睡一觉了。
不过,屋内,孟漓禾可没有真的那么乖的直接睡去,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明显是想问事情。
宇文澈无奈的将她塞进被子,直接主动将方才之事全部说出:“舒侯爷请我过去,只是在他被关押前将传位函交于我,拜托我回京呈给父皇,并说明详情而已。”
“哦。”孟漓禾点点头,难怪,她才和凌霄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宇文澈便已经回来,原来只有这些事而已,“那舒侯爷已经被官府带走了?”
宇文澈面色微沉:“对,你再不休息,药劲就过了,如果出不了更多汗退热的话,我就只能亲自帮忙了。”
亲自?
孟漓禾眨眨眼,接着立即反应过来,额头上汗珠顿时更多,不过却是脸热的。
因为他所谓的亲自帮忙,不就是帮她出汗吗?
那到底用什么方式还用想吗?
这个人还能不能行啊,每次都用同一招,但是,偏偏这同一招,却次次对她起作用。
孟漓禾白了他一眼,但是还是乖乖闭上嘴,在他的监督下,盖好了被子沉沉睡去。
不得不说,孟漓禾自从有了内力之后,身体的状况比以前强了许多,仅仅睡了一觉,便觉得身上的病好了大半。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想到大夫的嘱托,宇文澈还是坚持让她在此多留了几天。
而且另一方面,开国候的定罪,也需要宇文澈在场,毕竟他是此时此地,唯一官大过开国侯的人。
所以,虽然他不是主审,当地的官府还是力邀他在一旁旁听。
因此,这几日,宇文澈虽然并不十分情愿,毕竟媳妇还在生病,但是没办法,还是不得不前往。
好在,孟漓禾的确没什么大事,休息个一两天,面色也开始红润起来,除了身体有些乏力,需要补一补外,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而凌霄似乎也很忙,毕竟舒家诺大的产业,如今都需要他暗中接手。
这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因为,他之前因自己对舒家的怨恨,并没有详细了解过。
所以,这几日也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一时间,诺大的开国候府,竟是人影稀疏,让孟漓禾生出许多无聊来。
要不要干脆出去转转呢?
孟漓禾百无聊赖的想着。
说不定这里也会有最新的画集呢!
哎,这种画师就在自己身边,却不能直接要画的感觉,真是心酸。
然而,当她终于决定踏出院子时,却在院口被一个身影堵住。
只见舒然脸色通红,个子虽然刚到她的肩膀,但那架势却让人觉得不容忽视。
孟漓禾一愣:“你找我?”
舒然咬了咬下唇,脸色愈发涨红,双眼甚至有些犹疑,但还是说道:“我问你件事,你是不是翻过我的屋子!动过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