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县衙内,师爷推开二堂的大门,快步走进来。
一群衙役都有些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唉,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刘县令就调任了?这才两年啊,离十年任期还早着呢!”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到底怎么样。”
“可别什么三亲六故全带来,那可就没咱什么事儿了。”
……
对这些衙役来说,不算官,不是吏,一辈子也没个升迁的可能,说白了,其实就是官家的仆人,也是伺候官员的,区别在于普通仆人伺候的是官员的起居,而小吏捕快,则是伺候官员的工作。
衙役呢,是个统称,不管是捕快还是书吏,只要是在官府里当差的且没有品级的都叫衙役。
这些衙役都属于贱业,并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以免有辱斯文。即便他们脱离衙役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所以,这些衙役们的一辈子都指望着当差赚点例钱。
然而,这份工作毕竟和公务员是有区别的。连合同工都算不上。
每逢十年县令换辖,就是这些衙役们的一道坎儿。
县令,并不是什么大官儿,除了有限的一些县的县令外,大部分县令都不是什么太大富大贵的家庭出身。
天朝有句老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县令虽然不是大官儿,可相比起平头老百姓,那就是了不得的人物。
一家出了个县令,三亲六故都要指望着县令吃饭。
别误会,不是干养着,更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
每当县令上任,就会带很多这样的亲戚朋友来,做什么呢?担任县衙的衙役。
衙役是县令指派的,也就是说,县令想用谁就用谁。所以任命这些亲戚朋友当衙役,领月钱,用来谋生。
这些人有了个过活的差事,对他们当然是好事。对县令呢?当然也不差,因为熟人,更容易信任,而且知根知底。
衙役的数量都是有限的,多出来这么多人咋办?自然就要裁撤原本县衙的衙役。
这也就是这些衙役们为什么这么紧张的原因。
按理说,县令十年一换,至少,他们可以领十年的月钱,就算被裁撤了,也小有积蓄,做点小买卖还是可以的。
可是架不住天有不测风云啊!
上任刘县令刚刚调任两年,就又调走了,而且带走了他的一些亲戚朋友。
所以,这些衙役就担心,万一这刘县令带走的空缺不够这位新主儿的,会不会把自己裁撤了。这两年的例钱可是什么也不够啊!
所有衙役都提心吊胆的,嘴里说着抱怨着,可是谁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着要怎么讨好这位新爷,别把自己裁撤了。
当师爷的,也担心啊。
师爷其实就是秘书,帮着出出主意,帮着跑跑腿吩咐衙役做事的。按理说,师爷应该会跟着刘县令走,可架不住这位师爷年纪也大了,加上故土难离,不想以后客死他乡,就硬着脑袋留了下来。
其实他早就有打算了,若是新县令不要自己,自己就回村里去,当个教书先生了此残生了。他还不算担心,至少自己是个念过书的,找个活计养活自己并不难。
那些书吏虽然也识字,可也仅限于识字书写罢了,没什么文化,连把力气都没有,所以书吏们会更担心。
“哎哎哎!还愣着干什么?新县令马上就要到了,还不去迎接去?”师爷看到一群衙役有气无力地样子,连声催促道。
“唉,我说胡师爷,您老就省省吧,今儿早上县尉大人就说新任县令马上到了,弟兄们巴巴的跑来,怎的?晌午都过了也没见个人影儿。”一个书吏开口道。
“嘿!”胡师爷被气得够呛。
就在这时,外面执勤的捕快跑了进来,连声喊着:“还愣着干什么?!县令大人到了!”
“到了?不能吧?县令带了多少人?”一个衙役问道。
捕快脸上挂满笑容喊着:“一个都没带!”
“啊?!”众人惊喜不已。
“快走啊!”
“哎哎!”
答应着,一众衙役慌乱地整理着衣衫,拿起家伙事儿,急匆匆走了出去。
县衙门前,一个面白短须的中年人静静地等候,身旁是县尉和县丞陪同。
目光不断在街道两旁巡视,面带笑容,身边的县尉县丞不断地介绍,中年人不住地点头,看起来,他对湖州的情况很满意。
“小的见过县令大人!”在胡师爷的率领下,一群衙役匆匆拜见。
“诸位免礼,本县仓促上任,倒是要烦劳诸位多多配合了。”曾泰双手虚托,笑着道。
诸多衙役听见这话,心里有了底,这位县令大人性格倒是好不少,至少比上任刘县令要好伺候多了。
这就是小人物的真实心理,人走茶凉,谁还管你上任县令?
“大人,老朽胡忠,是上任县令的师爷,只因年老体衰,故土难离,您的官服已经送到了您的起居室,您看……”胡师爷小心翼翼地说道。
其实现在最紧张的就是胡忠了,新县令一个人没带,这些衙役当然能继续当下去了,可是自己这个师爷,可不是朝廷管的,自己的月钱可都得是县令自己从俸禄里出钱。这能不紧张吗?
曾泰看出了胡忠的担心,笑道:“也好,有劳师爷了。”
胡师爷心中大定,这声“师爷”出口,这是县令大人同意要自己了!
连忙躬身道:“县令大人,老朽带您转转这县衙?”
“有劳。”曾泰背着包袱,跟在师爷身后走进了大门,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对其他人道:“本官匆匆上任,对湖州大小事务尚且不知,因此,这两日本官要熟悉一下,请各位各司其职。”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