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七郎面目狰狞,一条狭长的血痕从额头,顺着脸颊一路划到下巴。
伤口破烂,血液喷涌,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这一下,算是彻底破相了。
再好的医师也不可能修复。
这下,这个混世魔王要带着耻辱的伤疤过一辈子了。
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街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大家对新七郎的为人都很了解,没有谁会去同情一个混世魔王,甚至,见到他这幅惨状还在心底里拍手叫好。
新七郎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伤口的手被血全部浸染,如何都遮挡不住。
颤抖着后退了两步,他一脸惊悚地盯着阿芸,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外表看上去文静的女孩,下手会如此狠辣。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新七郎腥红着双眼,拔出刀就要朝着阿芸砍过去。
阿芸在划伤新七郎之后,呆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仿佛刚才那一下,已经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八重见状,抽回太刀,挡在阿芸身前。
锵!
一刀横劈过去,新七郎的配刀被震飞老远,在空中旋转着,最终插进了不远处的土里。
“一个个的,一个个的都要跟我作对,你们这群混蛋,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最好做好觉悟,我可是前波家的人啊,你们竟敢如此对我,可恶啊!”
脸颊上的疼痛,加上手掌虎口的酸麻感,令新七郎彻底失了心智。
今天这一仗,他算是彻底栽跟头了,一向横行无阻的前波氏少主这个名头,在八重这里并未起到作用。
新七郎恨八重,但此刻,更多的是恐惧,恐惧这个如同鬼神一般的男人。
八重拿着太刀,将阿芸护在身后。
阿芸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念叨着:“他是坏人。”
“对,他是坏人。”
八重点点头,想要安慰这件事的受害者阿芸,但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阿芸很坚强,若是寻常女子,这个时候估计早就躲在角落里掩面哭泣了。
阿芸虽然也在掉眼泪,这是因为她的年纪还小,没办法,但却敢站出来手刃恶魔。
这份勇气,令八重不得不敬佩。
这边的骚乱逐渐引起关注,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聚集。
阵笠武士眉头微皱,新七郎不管怎么说也是前波家的人,再在这里耗下去,恐怕前波家的脸面就要全部丢光了。
用衣襟扯下来的布条绑住伤口,阵笠武士道:“小兄弟,今天的事就先到此为止吧,我个人钦佩你的实力和为人,但前波家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好自为之。”
八重微微一笑:“你算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有武士精神的人。”
也不打算继续纠缠,如果他执意要杀死新七郎,暗地里施展破道可以说轻而易举。
动用能力的话,就算是这个阵笠武士也根本拦不住他。
但,对有武士道精神的武士放冷箭,不是八重会做的事。
还是先绕他一命吧,反正在八重眼中,新七郎的生死只在于他的一念之间。
有的时候,直截了当杀死一个人反而是便宜了他。
就让他先在毁容的阴影中,慢慢品尝今天所带来的恐惧吧。
阵笠武士不再多说,直接扛起了新七郎,三两下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耳边的怒号声渐渐消散,看热闹的人潮这才慢慢退去。
一些有心的民众在走之前跟八重他们说几句,除了惊讶于他的剑术之外,更多的是让他们小心前波氏的报复。
前波氏真要倾巢而出,就算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城池,也如探囊取物。
区区一名武士,就算本领再高强,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八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虽然征服了众人,但却抹杀不了前波氏长久以来在他们心中烙印下的恐惧。
一个厉害的人,和一支手段残忍的虎狼之师,这概念还是有区别的。
“你们还是尽早离开一乘谷城吧,哎,也不知道大名怎么想的,近几日又给前波氏增加了俸禄。”
一个知晓情报的老者摇头叹息。
如今越前国的守护代朝仓氏的家督朝仓义景,是一个沉迷酒色,荒于军政的无能之人。
正是他的纵容,助长了前波氏的嚣张气焰,弄得城内人人自危。
八重对战国的历史有一些了解,知道在几年之后,织田信长的军队将会扫平整个越前国,朝仓氏的灭亡是注定的。
“多谢关心,我们会考虑的。”
简单和对方热络了几句,八重带着阿芸和小谷平太回到了驿馆。
小谷平太牙缝里吸气,他这一把年纪被新七郎给踹一脚,还能长起来真是万幸。
“我没事,幸亏有八重大人出手,否则我这条老命算是没啦。”
小谷平太再一次见识到了八重的神勇,对他更加敬重了。
这个时候的人崇尚力量,更何况八重还是仗义出手,乃侠士所为。
“馆主言重了,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养伤比较好,前波氏的人估计很快就会赶来。”
八重一个人倒没什么,但此刻的阿芸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
小谷平太闻言,郑重地点点头,“我夫人的娘家留着一处空屋,在人少的下户町,咱们先到那躲躲吧。”
此刻近暮,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
小谷平太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背上瘫痪已久的妻子。
阿芸的母亲跟阿芸有几分相像,只是此刻处于昏迷状态,小谷平太说,这是一次摔伤烙下的病根,从那个时候起就没睁开眼过,但似乎还留有意识。
“八重大人,阿芸现在精神还有点恍惚,能劳烦你背上她吗,我腾不开手。”
小谷平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在战国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很重,如果不是紧急时刻,小谷平太也不会说出这种话,阿芸都还没有嫁人呢!
反倒是八重没有任何负担,利索地背起阿芸,阿芸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背上,似乎很累。
他们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驿馆,往小谷平太所说的下户町赶去。
“武士大人,你真的好厉害。”
背上,阿芸呢喃道,“如果只有阿芸一个人,阿爷他就要死啦,阿芸也会死,我才不要受那种家伙的欺辱,他要是敢动我,我绝对会死给他看,不过在死之前,我肯定也不会让他好过的,哼,他是个坏人。武士大人的背好温暖,我好想睡一觉。”
“嗯,睡吧。”
夜色中,八重的话温柔得如同惬意的春风,催着阿芸进入梦乡,暂时忘掉今天所有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