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间,百骑连夜出城。
周仓、裴元绍带着一百血战天兵,“护送”甄俨前往无极甄家。
马背上的甄俨面色苍白,双目时不时有些失神,似乎仍然没有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彻底解脱出来。
这种状态,一直了大半日。
直甄家坞堡出现在视线之中,才稍稍好转。
自王莽篡汉时期,北方饥荒处处,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
后来位面之子刘秀称帝,曾下令摧毁,却禁不能绝。
直到黄巾之乱,北方各地坞堡又再一次盛行起来,其中驻扎着豪族豢养的部曲、私兵、大量家奴,以及依附于豪族的百姓、宾客、故吏,几乎相当于一座小型城池。
甄家作为中山豪族,坞堡更是修的高大、坚固之极。
非但有着哨楼、箭塔,更有护卫时刻巡逻,防备贼寇的同时……某种程度上,也将朝廷的政令,拒之门外。
坞堡之中,甄家便是土皇帝。
“公子回来了?”
当巡逻的护卫,看见百余骑兵如轰鸣驰来,先是大惊,紧接着发现甄俨的存在,又是大喜。
“快去禀报夫人!”
巡逻护卫的首领连忙迎上,却一边吩咐手下,关上坞堡大门。
警惕的目光,锁定周仓等人。
甄俨一眼就看到了缓缓关闭的大门,本就受尽屈辱的他,猛地爆发了:“甄牛,你敢将我挡在家门之外,想造反吗?!”
厉喝声中,他扬鞭在手,毫不留情抽了过去。
护卫首领想躲,却根本不敢躲。
“啪”的一声,鞭子径直抽在他的脸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狂流而出。
但他却毫无怒色,反而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公子,甄牛不敢,只是夫人有吩咐……”
话未说完,甄俨便勃然色变。
又是一鞭子甩出。
“我乃甄氏嫡长,自父亲去世,我便是甄家家主!”
他阴沉怒喝,脸色竟有些狰狞:“你究竟是我甄家的家奴,还是我母亲的家奴?再敢放肆,我便杀了你!!”
“让开,我要去见母亲!!”
忽如其来的一幕,让其他巡逻护卫心神剧颤。
积威之下,他们根本不敢忤逆甄俨,而护卫首领甄牛,虽然不甘的看了周仓等人一眼,却还是乖乖的让了开来。
甄俨也不下马,径直驰入坞堡之中。
周仓等人面有不渝之色,却并未发作,紧随其后而去。
“牛哥,公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甄牛擦掉脸上鲜血,其他巡逻护卫则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个念头。
虽说这年头,豪族家奴不如狗。
但甄家向来对家奴不错。
而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又受甄夫人严格要求,从来温文尔雅,绝非如此狠厉之人。
更不可能当众说出那种,对夫人不敬的话来。
可现如今……
“公子被劫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一看就非良善之辈……”
“甄家,莫非要有大变不成?”
…………
很快,甄俨被众家奴迎入家中。
“俨儿(实在查不到甄俨的字),你没事吧?”
甄夫人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从后院赶来,满脸担忧关切之色:“听说那群贼寇胆大包天,竟攻下了卢奴县城,我和你弟弟妹妹们都担心死了!”
甄夫人出身常山张氏,也是常山郡大族。
她已经三十多岁,却因为养尊处优,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风姿绰约,体态婀娜。
跟在她身后的,是甄俨的弟弟甄尧,一个十来岁的小毛孩。
还有五个相貌有些相似的少女。
甄逸长子早夭,是以甄俨为嫡长,下面有五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兄长,那群贼寇,没把你怎么样吧?”
大姐甄姜已经十九岁,肤白貌美,更因为时常协助母亲和哥哥,处理甄家事务,而自有一股英气,却一直云英未嫁……从这一点也能看出,甄家虽为商贾,却自视甚高!
上门联姻之人,早就踏破门槛。
但甄家不满意,便宁可不嫁。
除了甄姜之外,二妹甄脱、三妹甄荣都是十六岁,四妹甄道十四岁。
无不生的花容月貌,身形玲珑,美目流盼之间,和甄夫人一样,带着浓浓的关切之色。
四女尽皆肌肤胜雪,显然遗传了甄夫人的美态。
尤其是五妹甄宓,今年虚岁才七岁,肌肤却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看上去像是披了一层玉衣般。
虽神态天真,却已隐隐可见倾国倾、风华绝代。
“母亲放心,我没事!”
甄俨回应着甄夫人的话,目光在弟弟妹妹们身上扫过,落在甄宓身上时,脑中忽然想起一件事。
就在半年前,闻名河北的相者刘良,给甄家几个子女相面,曾指着甄宓道:“此女,贵不可言也!”
甄家人当然高兴之极,却因为甄宓年纪太小,并未太放在心上。
但此刻,甄俨看着自己的幼妹,心中却如浪潮般翻滚起来。
“俨儿,自从得到卢奴县城被攻陷的消息,我便让两千家兵撤了回来,准备汇合冀州刺史的大军,再去救你!”
甄夫人心有余悸的说着,连忙问起了细节:“快说说,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是怎么从贼寇群中逃出来的?”
说着,他看向跟随甄俨进入堂中的周仓和裴元绍:“是这两位壮士,救你脱离樊笼吗?”
甄俨直直的看着甄宓。
甄宓年纪虽小,却相当聪慧,此刻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哥哥,你为何不说话?”
声音清脆,动听之极。
“啊?”
甄俨这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在众人讶异、惊疑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大堂中的主案之后,施施然跪坐下来。
“兄长……”
大姐甄姜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那是堂中主座,向来是甄家家主发号施令的地方,自从甄逸去世,甄家便由甄夫人做主。
换而言之,那里一直是甄夫人的座位。
而甄俨虽为少主,年纪也日渐长大,开始接触甄家的事务,却从未在这个位子上坐过!
甄夫人爱子心切,倒也没在意。
她刚要说话,却忽然听见甄俨吐气开声:“自今日起,甄家的所有事务,便由我做主!”
“母亲毕竟是女眷,还是呆在府中,教导三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