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云不如淡月那样冷漠。
萧暮灵从她说话的口吻中判断出,这位二庄主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她想起那双诡红色的眸子,想起他那些杀人的手段,她就觉得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也再次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不过,大庄主应该是特别交代过轻云,轻云安慰他们,只要别惹到二庄主,大庄主自会保他们周全……萧暮灵一夜都惊魂未定。摸了摸脖子,脑袋还在。
天微亮,她打开窗看了看。
屋外的落叶都被清扫干净,今早没有看到那些如同傀儡的灰衣人。
在知道她起身后,淡月还是如同昨日般送来热水和点心,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萧暮灵诧异之余,也不敢再提。在淡月走后,她提着食物往假师兄那去。
叶望潇也没敢睡着。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叶望潇缓过劲来,问道:“昨天,你进去之后可有查探到什么?”
萧暮灵摇头:“我进去之后,里面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还没寻到最里面,就听到外面轰然一声巨响,我猜到你可能出了事,就马上出来找你,果然……”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懊恼,“真没想到,我们俩运气这么背,什么都没查到就差点脑袋搬家……”
“唉,青砚这小子……我看,也是凶多吉少了……”
“主仆一场,我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叶望潇神色黯然。
“……你别这样。”萧暮灵心里不是滋味,见假师兄这般垂头丧气,她安慰着他道:“青砚是在子午林失踪的,未必就在这傀儡山庄,你别想得那么糟糕,何况,青砚看起来也不是福薄之人,万一他运气好跑出去了,现在就在外面等我们呢?”
“有可能吗?”叶望潇苦笑。
傻师妹真会安慰人,我们不也在子午林失踪的吗?
萧暮灵不想他太过丧气,遂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逃出去才对!”
叶望潇无奈点头。
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心中都想着大庄主什么都没说,但不代表他心里不会介意,他们还是得抓紧时间找到出口才对,至于那个大铁门之后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脑袋都搬了家难道还能救人不成?他们还是得晚上探一探,找到离开的法子才对……
***
不到晚上,轻云来了。
萧暮灵简直怀疑,他们住的地方不仅被人监视,甚至对话还被人偷听了去。
他们连续两夜在山庄里乱闯,前夜倒还好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昨夜却直接被大庄主抓了现行,既然假师兄活蹦乱跳,还能大半夜在山庄里“乱逛”,那么假师兄病了的理由也不成立,所以,当轻云告诉她明日辰时大庄主会在影枫阁等他们时,他们毫无借口推脱。
他们也就拖延了两天时间?
萧暮灵一脸大限将至的表情,叶望潇也是如坐针毡。
想到他们俩明天可能小命不保,叶望潇将想了一夜的话,犹犹豫豫说了出来:“木鱼丫头,你看,明天我们俩恐怕凶多吉少了,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
“什么话?”
萧暮灵发觉他眼里俱是歉疚,她心喜不已,莫非这家伙良心发现,想要坦白从宽?
说吧说吧,只要你说出来,本姑娘就什么都不追究!
叶望潇对上她那满是期待的眼眸,支支吾吾道:“其实,就是,我……”我就是个假师兄,我是个死骗子,我是坏蛋,我对不起你!他在心里把这些话都说了好几遍,可到了嘴边,憋了半晌,却成了:“我喜欢你……”眼见面前的萧暮灵被吓得一抖,那小脸由白转红,气氛诡异地凝滞了,他赶忙补了一句后面的话:“你的剑……”哎哟我在说什么?哭。
喜欢我的剑?萧暮灵:“……”
叶望潇扶额,心里骂着自己怂包。
萧暮灵尴尬地咳了一声,嘀咕道:“话不能一口气说完么?”
叶望潇垂下头,用他的大脑门重重在桌上砸了两下,发泄完了之后,他笑眯眯抬起眼来,把那话圆了起来:“实不相瞒,我早就看上你的剑了,一直想求你割爱来着……”
萧暮灵严词拒绝:“不行,这把剑对我来说很重要!”
叶望潇哦了声,不在意道:“我就随口一说,这剑既对你重要,你还是好好留着吧!”
萧暮灵纳闷:假师兄到底想说什么?该不会真的喜欢本姑娘?可本姑娘才看不上你呢!就不说我哥哥和纪梁师兄多出色了,就是小师弟明沨都要比你强百倍,哼!想花言巧语骗本姑娘,没门!你还不知道吧,本姑娘早就知道你是冒牌货,故意跟你玩呢!
叶望潇心里懊悔不已。
话到嘴边怎么就没敢说出来,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算了算了,反正明天就要死了,要是真把骗她的事情抖出来,待会儿黄泉路下她不认自己为师兄,自己多寂寞呀!唉,就让这个美丽的错误继续延续下去吧!
萧暮灵哪知道他厚颜无耻的想法。
发觉这傻师兄又在盘算什么歪主意,她一脸嫌弃地起身回屋。
“木鱼丫头你等等!”叶望潇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新的主意。
萧暮灵闻言,立马折身而回。
叶望潇激动道:“木鱼丫头,治病这种事情还不都是大夫说了算,你要是说那病人要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大庄主不也拿咱们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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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萧暮灵思路渐渐清晰。
“救人不是目的,拖延时间才是我们真正要做的!”
“好像有道理……”萧暮灵成功被他说服,“那咱们的脑袋可算保住了!”她心里有点佩服他,假师兄有时候傻的厉害,关键时候还挺能想主意!她一直担心自己医术太差救不了人,被大庄主咔嚓一下拧断脖子,没想到,换一下思路,办法就来了!高明啊!
“这样,咱们不能慌,明天如约而去,见机行事!”
“木鱼丫头,就靠你了!”叶望潇大有交托一切之势。
“为了我们俩的命,本姑娘一定不露出破绽!”萧暮灵拍胸脯保证。
***
夜色将至。
山庄东侧的溪云苑中,大庄主被两个侍女从内屋中推了出来。
疲惫坐在轮椅上的他脸色极差,几乎没有一丁点血色,因咳嗽,他整个人都在起伏不定地喘息,好半天,他才能平复下来,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轻云和淡月毕竟是照顾他许久的人,见他这般,轻云忙从他的腰间解下药囊。
不料,她刚将药拿出,就被人劈手夺走了。
那是个风姿绰约的绝美女子,她穿着身很特别的红羽丹纹织金绣衣,雪缎柔云月华裙,盈盈一握的腰间系着蜀锦流苏腰带,乌黑的发间簪着雁翅八宝鎏金簪,且不说那张脸生得如何惑人,就这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就令她美艳到了极致。敢问,在这个山庄里,谁能打扮成这个样子,自然就是他们大庄主的夫人,蓉青夫人。
“夫人……”
轻云和淡月慌忙跪下,大气不敢出。
“嗯,下去吧!”
蓉青夫人看向他们俩,唇边噙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见大庄主又失控地咳嗽起来,她忙上前,将一粒霜露聚气丸喂他服下,再凝起几分内力助他推血过宫,待好一会后,她方收住内力,可自己却忍不住掩口轻轻咳嗽起来。
“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既然夫人身体染恙,该多留在屋里休息才是,何必这般着急来找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不到庄主,妾身哪里能放得下心?你瞧,你又过来……”她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只是语带娇嗔,如同一个新婚的小娇妻在夫君面前撒娇。她的声音酥柔悦耳,如春水荡起一池涟漪,她软软道:“你这样,我会吃醋的。”
“呵,是吗?”大庄主不为所动。
“那当然……”蓉青夫人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我们成婚十二载,我的心里只有你,自然也不愿你的心里还有别人,尽管那个人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妹。”
“你看你,最近都虚弱成这样?你为她这样,值得么?”
“何为值得?何为不值?”大庄主反问道。
“有结果的事情,自然是值得,没有结果的事情,又何苦执着?”说着,她轻轻在大庄主耳边吹了一口气,“人呐,偏偏就是喜欢折腾自己……”
“哦?那夫人的意思是……”
“庄主的事情,妾身岂敢多言。”女子媚眼轻笑,察觉气氛微妙,她不再自讨没趣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只是,妾身不明白,那两人居心叵测,恐怕不单单是个江湖骗子那样简单,庄主明察秋毫,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放过他们?”
“夫人的消息好灵通啊?”大庄主眼尾闪过一道锋芒。
“昨夜那样大的动静,妾身怎会不知道?”蓉青夫人推着轮椅,与大庄主一并出了溪云苑,大概是离开了这地方,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没有听见大庄主接话,她正色道:“近来,江湖上有许多人在刺探我们山庄的秘密,庄主该早有防范才是!”
“夫人多虑了。”
“这两人武功极其低微,否则也不会险些被石弈一刀夺命。”大庄主不动如山,他看着眼前的落枫佳景,缓缓道:“他们是我找来的江湖大夫,他们的医术我比你更清楚!”
“何况,将死的蝼蚁,又何足道哉?”
“呵呵……”蓉青夫人再笑。
“是妾身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