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中。
两道身影殊死拼斗,打斗声撼天动地。
如同疯魔一般,石奕直要取他之命,大庄主有心拖延时间,可悬殊的实力是他难以逾越的高墙,不过片刻,大庄主浑身都被血染透了,他按住伤口跌靠在门边不住喘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
石奕依然不可理喻,他握着刀,紧步逼杀而来。
大庄主心知无路可逃,他惨然一笑,顺势退入一间密室中,未等石奕反应过来,他右手上硕大的碧玺戒指幻化七彩之光,如雨密布的细针朝着石奕射去,一下全部射入他的眼中。
伴随着轰隆一声,封门的断石已放下。
石奕捂着满是血迹的眼睛,哀嚎着:“你竟然用‘幻夜’对付我!我恨!我恨啊!”
封路的最后一扇石门一放,再也出不去,进不来。
利刃一刀一刀,砍在坚不可摧的石门上,却连痕迹都没能留下。
***
吃药后,云澈已昏睡不醒。
轻云带路,叶望潇背着云澈,萧暮灵握剑从旁相助。
尽管清楚路线,但要寻找墙上的机关,他们还是费力了不少,听到身后的打斗声愈加逼近,叶望潇心急如焚,都到了这一步,他们可不能前功尽弃!
轻云终于摸到了机关,只听轰隆一声,左边封闭的石门打开了。
三人刚要往里冲去,不料,突然从里面飞弹出一个人——萧暮灵全程提着十二分的戒心,发觉不对之时,她身形瞬动,飞快上前推开叶望潇和轻云,冰绡寒芒一闪,与密室飞出之人的勾魂爪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交击声,令人胆寒心惊。
这个身材矮小、但反应惊人的江湖高手,萧暮灵也不知道他用的哪门哪派武功,瞧着他这勾魂爪似的武器,就知道定然不是什么正经门派,好在,他武功是很高,内息却杂乱,萧暮灵一时还能招架住。再看他的眼眸,如同二庄主一般透着诡异红色。
这出路,还真不是好走的……
叶望潇退了几步,拼命护住身后的云澈。
也是这时,他才想明白,为何大庄主是选中了他们两个人——因为,这条生路充满未知危险,他们三人之中,任何一个人带着昏睡的师妹,都是绝对不可能走出去的,哪怕是轻云和傻师妹两个人,要安全离开这里都很危险,但他们三人在一起,胜算就大得多了。
叶望潇感慨着大庄主的算无遗策,这边,萧暮灵则大喝道:“你们快走!”
傻师妹总是想着别人!叶望潇再次感动,却担忧着她的处境,在萧暮灵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他抛却杂念,背着云澈从那个门处撤离。轻云来断后。
如同先前一般,这里的密室里都藏有神秘莫测的高手。
有了前面的教训,三人自是小心百倍,萧暮灵毕竟初出茅庐,哪里会是这些失智之人的对手,一旦被他们缠上也很难脱身,幸亏轻云早有防备。
“萧姑娘快来!”
她们三个转入一个窄小的甬道,轻云举着手中的暗器帮助萧暮灵脱身。
萧暮灵喘着粗气来到他们身侧,轻云不慌不忙按动了墙上的机关——这些机关都是大庄主教给她的,她日夜不停地背了整整十天,方记住了这里所有的机关,尽管大庄主告诉她这里有危险,但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密室里会藏有这么多的杀手。
只闻嗖嗖数声,暗处的飞箭如雨般断了那些失智高手的追路。
她踮了踮脚尖,再旋转左侧石壁上的灯烛,他们身后的石门缓缓关上,本没有路的面前再出现一道门来,轻云看了眼叶望潇背上的云澈,确认她无事,便带着他们离开……
***
石壁上燃着的灯,幽幽闪烁如同鬼焰。
此屋中唯一的间隙也已经被堵上,只听见屋外一声声刀砍巨石的声音,以及那无比可怕的嘶吼咆哮声,仿佛是地狱里传来的魔音,听得人心碎无望。
大庄主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地上洒开的血,如同盛开的曼珠沙华,红的触目惊心。
这一切,终究是要结束了——
他黯然闭目,心中俱是解脱一切的快意。
十二年前,这个他至今不知是谁的幕后之人控制了整个红枫山庄,将他的师父师娘师弟全数杀死,又给山庄里其他的师兄弟服用了一种药,将他们做成了失魂失智的傀儡之人,生生把这个当初以风雅而著称的红枫山庄变成了令江湖之人闻风丧胆的“傀儡山庄”。
他们挑断了他的脚筋,以师妹云澈和师弟石奕相要挟,迫地他最终听命于他们。
而石奕那时年幼,受尽折磨之后,他的神志一直有些不正常,在修习了他们所给的那些邪功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了他们杀人的利器,也变成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十二年来,他们为这个幕后之人做了无数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也会下地狱的。
……
表面光风霁月的大庄主,呵,其实也不过只是个傀儡而已。
傀儡山庄,所有的人都是傀儡。
如今终于要结束了。
……
澈儿。
我费尽心血,筹谋三年,只为换取你的自由。
等你醒来之后,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痛苦,都由这里终结。
师兄早已罪业满身,将永堕无间,不复轮回。
只希望……
我的澈儿,能永远平安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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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轻云的带领之下,他们转入多个密室之中。
他们也是这个时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大庄主会将他们抓来?
柳家的灭门惨案、柳莺的失踪,遗落在柳家门口的枫叶,疑点重重的子午林……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布下的局,柳家所有的人都是棋子,他们的牺牲,都是因为他想诱他们入局。
柳家灭门案那天,救了他们且将他们扔到井底的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另外,他们从最开始就忽视了一件事情——大庄主既然知道她萧暮灵来自江南,自然对她的家世有所调查,凭借傀儡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没有他们调查不出来的事情?她的医术半桶水,分明破绽百出,大庄主不点破,反而处处给他们台阶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给小师妹治病其实就是个幌子,找到了合适的人,就算他们完全不会医术,只要他愿意,小师妹的病就会好……真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萧暮灵回想起了影枫阁的那局棋。
可是……
杀人就是杀人,为了一个小师妹,残害那么多条无辜人命,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与其他的冷血刽子手也没什么区别?他分明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身后惊心动魄的打斗声传来。
她的心倏然一跳,大庄主他……大概也没有想过要出去吧!
她转头,看着伏在叶望潇背上沉静睡着的少女,内心再次受到震动。
大庄主该是怎样一个人啊!如果不是他私下找了傻师兄,让他在危急之下令师妹服下药,在这样惊天动地的对决中,师妹怎可能独自跟他们离开……
他早把一切的变数都算在内了。
……
跟随着轻云的脚步,他们飞快往外逃去。
所经过的密室有的空无一人,有的藏纳金银宝物,有的残衣烂衫尸骨成堆,看样子,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萧暮灵从小听过许多江湖之事,加上这段时间在江湖游走,她很敏锐地从地上遗落的武器等物中发现,这些死者大多身份不简单。
有一位,甚至是江湖失踪近五年的刀客。
叶望潇见她沉吟不语,催促道:“愣着干嘛,快走了!”
萧暮灵本思量着,能到这里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要带点什么证据回去,再找到聚义盟的人将这个傀儡山庄一锅端了,也好让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入土为安——不料,她刚要弯下身捡刀时,就听轻云大呼一声:“小心!!!”
叶望潇忙转身护住云澈,退到墙角安全之地。
萧暮灵反应飞快,冰绡一出,与从另一道门中闯来的人交手在一处,待看到他那异于常人的诡红色瞳孔时,她便明白,此人应该和二庄主还有方才那些高手是一样的,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蛊,还是练了什么邪功,他们已经疯了。
“你们快走!”
有萧暮灵作掩护,叶望潇背着云澈与轻云快步而行。
眼见这疯子要追上去,萧暮灵情急之下与对方对了一掌,哪料,这也是个内功深厚的高手,萧暮灵五脏受震跌退了几步,稳住身形之后,她虚晃一招,借此机会边打边退。
此人的武功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萧暮灵多处负伤。
这时,在前探路的轻云摸到机关,她提醒一声:“萧姑娘——”
伴随数声闷响,被触动机关的石门顷刻落了下来,萧暮灵觑准时机,飞快将身上的一包药粉洒了出去,趁着对方被药粉迷惑视线不清时,她快步追了上前,在石门彻底关上之前钻了进去,眨眼一刻,轰隆一下,石门彻底关上。危险被阻挡在外。
叶望潇见她捂着胸口,面露痛苦,急问道:“你怎样?”
萧暮灵稳了稳内息,回道:“我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
这一路上,他们绕过无数暗道拐角,穿过极多危险暗门,终于到了一处视线开阔的山腹之中,从他们所在方位向四处望去,可见有多条路能离开这里。
萧暮灵瞧向轻云。
轻云从身上拿出一个罗盘,掐着手指算着方位——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西侧的一条道上:“是那里!”
刚走几步,耳边传来闷雷声。
萧暮灵惊道:“咦,你们听,是打雷的声音?”
叶望潇附和一声:“轻云姑娘果然厉害,看来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提及马上就能离开,大家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不少,腿也轻快了许多,只是,再走了一段路,萧暮灵听到耳边的“雷声”越来越不对,她刚要喊出小心时,接连几声“轰隆”巨响传来,整个暗道都开始摇晃了。不对劲啊!
“等会,这什么味道?”叶望潇鼻子敏锐地嗅了嗅。
“是火/药。”萧暮灵确定道。
轻云听到这话,霎时红了眼眶,她跪下身来,朝着来路的方向磕了一个头。萧暮灵两人也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大庄主最后的决定。
“我们走吧!”轻云起身说道。
再走几步,叶望潇朝着隐匿在黑暗处的一线微光指去:“你们看,是出口!”
“哇——”
他们快步朝着山洞门口奔去。
火/药的威力再度使地道猛烈摇晃,地道上面还时不时落下碎石,叶望潇生怕碎石会砸到背上的云澈,忙将她放下来,由轻云和萧暮灵搀扶着带出去,他独自走在最后,却因躲闪未及被一块巨石砸伤了脚,他慢了许多。
眼前,萧暮灵和轻云带着云澈穿过那幽窄的出口。
他在最后艰难地挪着步子,几度要被摇晃的地道给震倒。
正当他感叹她们仨都出去了,也没个人等自己时,他一抬眸,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笑眸,少女静静立在出口处,那张秀净的面庞如同雪色的山茶花,被微光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竟是越看越令人痴迷……他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她,几乎忘了前行。
萧暮灵见他这傻愣模样,急催道:“快走啊!”
直到地道再度一震,叶望潇才回过神。
萧暮灵向他伸出手来:“来——”
叶望潇费力挪着步子,好不容易才紧握住了她的手,顿时,一阵暖意从手心传来,一直暖到了心里。他心中蓦地生出一种异样之情。
萧暮灵朝他身后看了眼,提醒道:“你快点,这里快塌了!”
叶望潇嗯了声,迈过地上挡路的碎石,终于到了她的身边——倏料,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身后的石道顷刻崩塌,一种无形的猛力将他们震出山洞,不受控制退出的刹那,萧暮灵只觉得好像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她飞地更远了。
整个世界瞬间变得黑暗,仿佛有无数星石坠落。
巨声隆隆,地裂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