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樾的话让殷遥感到意外。
她觉得肖樾是她很难用眼睛去预判的那种人,明明看上去冷淡疏离,好像对什么都不会过分在意,偏偏又有跟她闹脾气较劲的时候,而且较起劲来还挺有胜负欲,她最初觉得这人矜持被动,一定很难取悦,可现在他却主动约她看第一场电影。
这感觉有些奇特,也让殷遥觉得有趣。说起来,他们认识不到五个月,她对肖樾这人知之甚少,确实还有待继续了解。
至于看电影的事,殷遥当然不会拒绝他。
第二天有一整天的活儿,棚拍加外景,上午结束后殷遥草草吃了东西,下午整个拍摄组在几条胡同间辗转,收工时间比计划中晚了半小时。
回到工作室,天已经黑透,殷遥在餐厅吃完东西,没歇上几分钟,又被薛逢逢召去开一个临时讨论会。
殷遥一边听她讲,一边低头瞥手机,已经过了七点。
她和肖樾约在七点半。
原本打算收工后回家换身衣服,因为有外景拍摄,为了方便活动,她今天穿得很随意,毛衣和牛仔裤,加上平跟鞋,怎么看都不是约会的打扮。但现在看,换衣服显然来不及。
薛逢逢火眼金睛,殷遥只不过走神两分钟也被她看出来,她手伸过去,严肃地在殷遥面前敲了敲:“想什么呢?”
殷遥仿佛开小差被老师抓住的学生,立刻集中精神:“没什么。”
等这个会开完,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只够殷遥补个妆。
汀汀下班前找她签字,恰好看到她在涂口红,问了句:“殷老师要出去啊?”
“嗯。”殷遥给她签了字,向她打听:“薛老大走了没有?”
“没走吧,刚刚还在呢。”
汀汀刚走,殷遥就收到肖樾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到了。
她避着薛逢逢,离开工作室,看到停在外面路边的出租车,上前拉开后车门。
殷遥坐进来,肖樾又闻到熟悉的睡莲香味儿,很清淡。
她好像只用这一种香水。
车驶入道路,肖樾问她:“吃过饭了?”
“嗯,吃了。”殷遥侧过头,车里是暗的,只能借沿路灯光看一看他,其实昨天才见过,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他的脸庞当然不至于有什么变化,但殷遥发现他今天戴了副细框眼镜,挺好看,只是那种清冷感显得更重了点。
殷遥问:“你近视啊?”
肖樾点头:“轻度的,不影响。”
“那怎么戴眼镜了?”
“不是要看电影么?”肖樾说,“买的座不太靠前。”
他声音淡淡的,回答得颇有些正经。
殷遥笑着看他,“所以说,你今天是奔着电影来的吧?”
肖樾眉微挑了下,顺着她的话说:“不然呢?”
殷遥当然听出他是故意的,眼里笑意不减:“哦,我懂了。”
肖樾选的地方离殷遥工作室不远,不到一刻钟的车程。
商场人来人往,喧闹得很。
他们径自去二楼影院,选的是一部国外的悬疑片,时长两小时。
进去前,肖樾问殷遥要吃点什么,她只要可乐,他去买了两杯。
放映厅里已经快坐满,殷遥跟在肖樾身后,台阶很暗,他将手伸过来,殷遥便拉住,随他往后排走,找到位置坐下。
看电影时,两人都很安静,没有交谈,这片子前半段节奏不错,后半段就崩了,拖沓无聊,殷遥今天起得早,一整天忙下来累得不轻,离结局还有四十分钟的时候,她有点儿撑不住,睡着了。
肖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殷遥歪着头,脑袋靠着椅背,长长的头发铺在右侧肩膀上。
她的呼吸很轻。从始至终,姿势都没换一个。
想不到她会睡得这么安分。
电影散场时,放映厅里的灯亮了,周围嘈杂吵闹,殷遥醒了过来。
有短暂的片刻,她是完全懵的,揉着眼睛问:“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多人……”
肖樾难得看到她这么傻的样子,“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殷遥赖在座位上缓了缓,渐渐从恍惚中回神,记起来:“啊,电影完了吗?”
肖樾:“嗯,完了。”
殷遥反应过来,顿觉愧疚,“对不起,我睡着了。”
他只说没事。
离开影院,走出商场,晚风一吹,殷遥那点残存的睡意很快消失,整个人清醒起来。
穿过一片小广场,沿着石阶走去道路,肖樾在路牙边停步,回过身:“你现在回去吗?我叫个车?”
一株行道树遮住路灯洒下的光,他恰好站在阴影里,殷遥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今晚自己似乎扫了兴,不知他是否有些失望。
真是奇怪,昨晚他们之间的气氛分明很好,怎么今天反倒有种莫名的生分。
这难道是冲动之后的冷静?
殷遥不知肖樾是否有同感,但这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她想补救,便说:“要不我们走走吧,也不算远。”
肖樾:“你不累吗?”
“我不是已经睡了一觉?”
“也是。”
也许是看错,殷遥觉得他讲这句时好像笑了。
他们在深夜的路灯下沿着人行道往前。
殷遥主动提起那部没看完的电影,问后续如何,肖樾寥寥几句给她讲明剧情,比电影本身更吸引人,殷遥听完,说:“你果然是为了电影来的。”
这是之前在车里调侃他的话。
肖樾朝她看去,殷遥这时走上路口的斑马线。
对面显示红灯。
她停下脚步,侧过头说:“可我是为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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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明是另一句调侃,可她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过于温柔,轻易让人失神。
对面跳了绿灯。
殷遥伸手牵他:“走了。”
短短四米斑马线,转眼走完,殷遥没有收回手,过了一会儿,发觉肖樾轻轻地将她的手指握住了。
之后,他一直没松开,殷遥便觉得自己的左手热了一路。
好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原本一刻钟车程的路,走完居然也没费多久。
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下班,夜色里的Yin Studio一片宁静。
肖樾送她进去,殷遥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区,临时起意,问他:“要不要上去坐会?”
肖樾:“方便吗?”
“方便啊,只有我们两个,当然方便。”说完觉得这话怪怪的,听起来像要拐他过去做些什么似的,便又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也许可以喝杯咖啡?”
肖樾没有拒绝。
殷遥带他上楼,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是真的要给他冲咖啡。
殷遥的办公室不小,设计感是有的,只是简洁得过分,色调以灰白为主,走进去只觉得“空”和“冷”。
肖樾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看手边的一本时尚杂志,抬起头时,看到殷遥在茶水间忙碌,他起身走过去,站在门口看着。殷遥端了热咖啡走来,“可能没汀汀泡得好,你将就一下。”
“汀汀是谁?”
“我助理。”
肖樾接过杯子,放到嘴边。
殷遥看着他的唇,“小心烫到。”
肖樾尝过之后说:“不错。”
“真的?”
“嗯。”
他又低头慢慢喝一口。
两人就站在这一处,一个喝咖啡,一个看着,其实有点儿傻。
直到一小杯咖啡喝到快见底,殷遥才说:“不过去坐吗?”她指指沙发。
“我该回去了。”肖樾稍稍垂眸,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事?”
“昨天说22号去杭州,现在改了,明天要走。”
殷遥一愣,“明天什么时候?”
“上午。”
殷遥顿了顿,没有说话。
肖樾将她的表情看进眼里,似乎研究了一番,然后淡淡地问,“你舍不得我吗?”
殷遥回他一句:“其实也没有多舍不得。”
肖樾盯着她看了片刻,眼里明显有了笑意。
殷遥有点儿恼火,将他往后推了一把,他的身体贴到门框上,殷遥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镜,踮脚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