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香港已经一个月了。
忙碌之中,安念蓉甚至没有跟楚江南通过几次电话,而没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她对“神谕”的调查也陷入了困境。一个月之间,做为对在巴基斯坦失败的“雷霆”行动负责的直接领导,许成龙已经从副总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除了进入警卫局的魏汉,她和总参之间的联系也全部被切断。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神谕”的影响力,那局面就太让人气馁。
不过安念蓉已经习惯了知难而上,她迅速整合了自己手里的资源,顽强地开拓了自己的局面。当无法从内部着手的时候,那就从外部开始,尽管这要费更多的力气。
就在这时,她的调查迎来了一个转机。
总参监听室的林永泉大校在欧洲失踪,随行的警卫人员和官员全部被杀害,目前他的行踪成疑,无法判断他是被挟持还是自行叛逃。不管怎样,他手中掌握着党、政、军很多秘密情报人员的详细资料,因此他的失踪将会给中国的情报工作带来不亚于“神谕”的毁灭性打击。事情发生不到三个小时,安念蓉已经发动了她的全部海外特工寻找林永泉的下落。
现在她只需要一个能够为她解决麻烦的人物。
香港新界。
锦田公路250号,石岗军营的军用机场。
安念蓉直接把自己的陆虎越野车停在跑道边上。
跑道两边指示灯逐一亮起,夜色中飞机的舷灯也已经清晰可见。随着隐约可闻的发动机的轰鸣声,坐在车中的安念蓉似乎也能够感觉到螺旋桨的风力。
不管是不是一架好飞机,“运八”降落时的身姿还是象只天鹅一样优雅。安念蓉发动汽车,让它也象那架在降落的飞机一样“滑”上跑道。当飞机停稳时,黑色陆虎也停在了飞机旁边。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跑道上。在前灯的照射下,首先进入安念蓉眼中的是罗门那双令人不安的漆黑眼睛。尽管彼此已经算做熟悉,但当他看向安念蓉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安念蓉还是感到后背上有一阵寒意掠过。
没有寒暄和问候,罗门直接钻进了陆虎车的后面。安念蓉发动汽车时,在镜子里看到表情平静得甚至有些木讷的罗门向自己咧了咧嘴,在黝黑而粗糙的脸上,他的牙齿出奇的白而整齐。
黑色的揽胜型陆虎安静地驶过街道,两边的霓虹灯象瑰丽的烟火在夜幕中闪烁,空气中弥散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奢靡气息。
安念蓉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后视镜中打量着罗门。
一路上罗门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面。他的眼神空洞,表情也很漠然。他的样子让安念蓉想起了她在医院见过的自闭症患者。
在闪烁的霓虹灯光下他脸部的线条就象一座半成品的雕像那样简单生硬。
罗门忽然转过脸,正好在后视镜中捕捉到了安念蓉不加掩饰的审视的目光。
安念蓉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地转过头。
罗门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不悦的意味。
“我不是第一次来香港,不过从来也没有仔细地看过它的景色。”
安念蓉笑了笑,再次通过后视镜打量着罗门。
“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好好看看香港,直到你感到厌倦。”
客人的目光又转向窗外。
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中,在后视镜里安念蓉只能看到罗门微笑时雪白得闪亮的牙齿。
“如果运气好的话。”
安念蓉把目光转向眼前的道路。
“是啊,如果运气好的话。”
似乎窗外的景色已经深深地吸引了罗门,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车窗外边,再没有和安念蓉之间的交流。不过安念蓉却不这样认为。虽然暂时还没办法从罗门的表情去揣摩他的心思,但安念蓉可以肯定他现在心事重重。这段时间以来,她对罗门的行踪一无所知,她忽然发现,到目前为止,她对罗门的了解全都止于那份档案。
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对安念蓉惊人的美貌表示过漠然。车里漂浮着的雅诗兰黛香水的味道就象她身上的古典气质一样叫人印象深刻,虽然从来也不会对那些来自周围环境的评价过于关注,但安念蓉很清楚自己外表上的吸引力。
可现在她的美貌完全被忽视。
罗门放松地靠在车门上,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美丽却缺乏生机的景物。陆虎的揽胜型号是真正的越野车设计,内部空间很大,但他的沉默却好象已经把整个后座塞满,这让安念蓉多少感到一点压抑。
让安念蓉感兴趣的是,罗门已经从方临川的麻烦中彻底摆脱出来,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这无疑增加了罗门在她心里的分量。
现在她对罗门的档案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罗门的经历也是另一个让安念蓉感兴趣的地方。
罗门曾经在音乐方面很有天分,只是贫寒的家境让他没有机会成为一名钢琴演奏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代替母亲给人教授古典钢琴课程。他必须这样做来贴补家用并为自己赚到上大学的费用,直到他后来迷上了管乐器而使自己的风格不可扭转地转向爵士乐才停止。他能说四门外语,每一门都熟练得好象那就是他的母语。当他从大学毕业时,他的前途看上去一片光明:学业有成,精通大多数的体育项目,而艺术家的浪漫气质使他很容易地就能取得别人的信任和好感,他在学校里的良好人际关系使得他在职业方面有比别人更丰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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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光芒灿烂夺目。
就象所有容易冲动的年轻人一样,毕业后的罗门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军队。这要归功于那些陆军情报局工作人员的如簧巧舌,更不用说对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仅仅是“国家”这个词汇就足以让他们目眩神迷的事实,所以,要把这些年轻人带走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罗门在陆军臭名昭著的“绝望营”受训,这里以体能和精神两方面的训练严酷而闻名,据说从这里离开的只有那些经受住了地狱般的痛苦考验的合格的人。幸运的是,被锻炼成钢筋铁骨的罗门成为了陆军想看到的那种人:一个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并能冷静迅速地处理各种突发事件的人,他的兴趣和聪明才智也已经完全被引导到这个方面来。
他不但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作战人员,能够执行陆军所赋予他的各种战斗任务,而且有一段时间还负责陆军海外情报部门的工作。在这两个方面他都表现出了即使在群英荟粹的军队中也难得一见的能力。
陆虎穿过全副武装的军人把守的哨卡,把罗门送进国家安全局在香港的秘密驻地。罗门注意到这个地方处于密集但并不高大的建筑物之间,地形相当复杂,夜里只有有限的灯光做为指示道路的标记。隐约传来的海浪声和夜空下轮船的剪影表明这是港口附近的某个地方。
安念蓉把车停好,回头向他嫣然一笑。
“虽然这里不是五星级酒店,但也足够舒适,你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下。”
罗门笑了笑。“你叫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休息。”
安念蓉也笑了笑,自顾子自地走在前面。“休息一下肯定没有什么坏处。”
剪裁得体的名牌时装把安念蓉的身材衬托得格外醒目。随着她浑圆臀部的自然摆动,鞋跟在地面上敲出轻快的声音。有意落在后面的罗门缓缓地、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
不得不承认,安念蓉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她的魅力是这样鲜明,只要看着裹在柔软布料下那一双长腿的形状,他就感到自己的情欲被唤醒,而且是汹涌澎湃,不可抑止。
“你说有个任务很紧急。”
罗门环视着周围。
来来去去的都是穿着制服的安全局工作人员,他们看向罗门的目光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这里的工作环境更象是一家待遇优厚的跨国公司,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而且目的明确,这和他几年前见过的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安全局要安静得多,而且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工作可以做。
“再紧急的任务也不差这几分钟。”
罗门的目光变得警觉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任务?”
安念蓉把一绺头发别在耳朵后面。“你好象很急迫。”
罗门忽然站在那里。“现在是你给我发号司令了?”
安念蓉转过身来。
看着罗门的眼睛,她把双手抱在胸前。“你才搞清楚状况?”
罗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安念蓉发现在他深邃的眼睛里漂浮起一股浓重的嘲讽,渐渐地在他眼角的皱纹里洋溢成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就是我的上级?”
安念蓉举了举手里那个黄色的袋子。
“我想你很清楚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也应该清楚这有什么意义。”
罗门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我完全清楚。但是我认为,一定是有什么环节出了错误。”
安念蓉感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他。
“没有什么环节出现错误,是你的观念出了错误。你以为我是个女人就不应该领导你、就不能成为你的上级?”
罗门看了看周围,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
“我对女人没有偏见,但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做我的上级。就你的表现来看,你会害死所有听你命令的人。”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并减缓了语速,欣赏着眼前白嫩的肌肤和呼吸着女人身上特有的体香。他特别喜欢安念蓉身上和头发间飘溢的味道,那种香喷喷和甜丝丝的感觉并不完全是香水造成的结果。而顺着领口望下去所见到的更加让罗门心猿意马起来。
她甩了下头发,借机离罗门远了一些。
“你的军衔和资历在我这里一文不值,比你更厉害的人物我也领导过。而且,你也不是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你是不是适合接下来要交给你的任务。”
罗门想了想,转身向外面走去。
安念蓉有点不知所措。
“你要干什么去?”
罗门头也不回。他的声音大到几乎每个人都能听见。
“我从来不接受这种不确定的任务,这再一次证明你的业余,所以,为了你我都好,我必须远远离开你的指挥。”
安念蓉被气坏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礼的举止。
“那你还赶来干什么?就为了表现你的小气?”
罗门边走边转过身,正好看到安念蓉拿出自己的电话。
“因为我以为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已经进步了许多,但你让我很失望。你想给谁打电话呢?现在没有谁能够替我做决定了。”
安念蓉合上手机的滑盖,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罗门笑得更开心。“你忘了电话号码吗?”
安念蓉用手机轻轻地敲着小巧好看的下颌。
“我没有必要打这个电话,你想走的话就走。不过你的行为证明了一件事,就是你其实没有别人跟我说的那么厉害。你不过是一个害羞的、不敢与女人共事的胆小鬼。”
罗门停下了脚步。“激将法用处不大。”
安念蓉耸了耸肩膀,低头把电话塞进皮包。
“我用不着激将。如果你走出我的大门就等于是在你和你的部队身上贴了那么一道标签,我会和所有我见到的人谈论到你的可笑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