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又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开始了疯狂的工作。
苏珊的葬礼结束后,他就好象变了一个人。上帝并不特别眷爱某人,至少他并不特别眷爱罗伯特,他不但带走了苏珊,还要带走罗伯特的工作。讽刺的是,自从他得到了“神谕”,他所经手的工作全都以失败告终,巴基斯坦的那一次勉强可以算得上成功,但却招来损失惨重的军方的抱怨。
他那种偏执狂一样的工作态度让人既欣慰又烦恼。他把FBI所有的调查报告挂满了整个墙壁甚至铺到了地上,每天不是对着这些材料发呆就是不停地打电话,或者泡在实验室和别的部门里。他的部下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还不时地遭到他的呵斥。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很可能要接替他的杰克?布莱克一直都没有露面,只是打来几个礼节性的电话询问事情的进展,这样还好,只是听他的声音比见到他的人更容易让人接受。
罗伯特最感兴趣的是泄密的原因。最初他怀疑是他的部门内部出了问题,这让他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接到局里的每季度反恐备忘录,在备忘录里的使用NSA还有NCIS的GPS定位系统记录上,他查到了中情局特工之间使用的内部号码竟然出现在被探测的名单上。现在问题就简单得多,是谁申请了对信号的监控。
搞清楚这一点已经耽误了他们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到目前为止,特工们的内部号码如何泄露出去还是个谜,而且这种泄密的渠道很多,很难彻底查得清楚。但对号码的监控申请来自弗吉尼亚国际机场。经过调查,比对申请名单,最后疑点集中在一名叫做杜杰耶娃?亚列桑德拉?安德烈耶娃的工作人员身上,但这个时候,这名工作人员已经失踪。
这是个俄国名字,难道是俄罗斯情报人员已经参与进来了?罗伯特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大片森林出神。如果最有勇气的俄国人和最有创造力的中国人合作,那对美国人来说可非常不妙。
昔日的克格勃已经被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所取代,这个曾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秘密情报机关今不如昔也是个不争的事实,但中情局上下从来也没有放松过对他们的警惕。像美国人一样,俄罗斯人也是个伟大的民族,在压力面前从来不缺乏韧性和随机应变的机智,如果他们参与到其中来,那这件牵涉到中美之间最高等级机密的争夺就越发地耐人寻味。
但俄国人对此全盘否认。从和安全局头子通话时俄国人表露的情绪可以判断,至少这一次他们说的是真话。当然,因为俄罗斯人很擅长表演,所以他们完全有可能给罗伯特造成一种假象。不是面对面的交谈,谁也不能确定这一点。
“不是北极熊。”罗伯特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同时也得出了结论。“他们对中国的兴趣是在另一个范畴。知道谁在五角大楼里向中国人泄露机密对他们没有特别的意义,所以他们不会冒险派人到华盛顿来。俄国人很狡猾,冒这样的风险不是他们的风格。”
鲍伯怀疑地看着上司。
“可关于这个女人他们拿不出更多的资料。这个女人二十岁之前居然是一片空白,你能想象在那个国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说明他们试图在掩盖什么。一个俄国人参与到这种事件中来,正给了我这样一个感觉。”
罗伯特拉松了自己的领带。
“俄国人?你如何判断她是一个俄国人?就凭他们的白皮肤和蓝眼睛?不,鲍伯,你的视野太狭小。我们也曾经训练华裔的美国人做间谍,你能说他们还是中国人吗?同样的道理,如果这个俄罗斯人从小就是在中国长大,那么她除了能说流利的俄语之外就不能再算是一个俄罗斯人。”
鲍伯看着罗伯特,慢慢地张开了嘴巴。
“没错,鲍伯,没错。”罗伯特连连点头。“在俄罗斯有一些人同情中国人,所以他们愿意用各种方式帮助中国人。我能够肯定,这个*是中国人训练出来的间谍。资料也说明,她在二十岁之前一直跟生活在中国的父母住在一起,但她回到俄罗斯后就成为冬季两项项目的州冠军,还参加过奥运会的选拔,这说明她不但是个优秀的运动员,还可能是个出色的军人。很显然,她是在中国接受的训练。”
“如果她是中国的间谍,为什么还要参加边境战争?”
翻着俄国人转来的文件,鲍伯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罗伯特转过身来。“这也许是俄罗斯人的爱国热情,也许是中国人的授意。但这就更加说明俄国与此事无关,因为这已经是他们最机密的情报。俄国人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是因为他们也想我们给中国人点颜色看。”
鲍伯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因为他们也在吃中国人的苦头。”
罗伯特摇头。“他们只是嫉妒而已,因为中国人很快就会把他们甩在身后。”
鲍伯点头。“事实上俄国人所有的麻烦都是我们制造的。要不是俄罗斯人的爱国热情战胜了美圆,他们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所以,要不是想看中国人的笑话,他们不会这么痛快地跟我们合作。”
“在格鲁吉亚我们雇佣了很多俄罗斯人跟俄军的边境部队作战。一开始还能够让他们损失惨重,可后来他们的优秀射手自发地、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赶到,其中有很多射击比赛的冠军,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聚集过那么多世界级射手。战斗的规模并不大可是很惨烈,而且他们赢了。”罗伯特也长长地喟叹一声。“只为了争夺那些没有价值的山地,你就可以看到俄国人的精神所在。”
“反正不用流美国人的血。”鲍伯吃吃地笑着。“这是最让我欣慰的地方。”
罗伯特赞许地看了鲍伯一眼,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上帝保佑美国。”
“那么就是说,我们的敌人还是中国人。不能想象那些胆小温顺的中国人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鲍伯连连摇头。“还记得我们炸了他的大使馆吗?他们的表现简直可笑。我知道这也给他们带来些好处,可重要的是,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的怯懦。”
罗伯特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鲍伯的观点还能够代表大多数美国人对中国人的看法。
这很蠢。时代在变,中国人也不断在积累自己的信心。现在无论他们做出什么都不会让罗伯特感到吃惊。经过多年的经营,中情局上下都认为,中国的情报机关已经全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可现在,事实已经说明中情局遗漏了些什么。而“神谕”就更有借口在双方的关系中占据主动地位了,因为在这些事件中,中情局无一例外地表现得很无能。
“我的看法是,他们仍然有特别的部门或者是系统。和传统的情报机构不同,这个系统更加精干更加有效率。要说林永泉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处的话,就是让我们知道了中国人还有一个这样的系统。哦,这还会让五角大楼的那些老鼠们消停一阵子。”
他看着鲍伯,眼睛里闪过少见的凶光。
“如果我们不彻底清除这个部门,我们就没办法要求‘神谕’为我们做更多的事情。”
“即使那样,你也得要求‘神谕’加入进来。”鲍伯提醒罗伯特。“究竟是谁在为谁服务?我们首先得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这正是我要说的地方。”罗伯特走到鲍伯面前坐下。“‘神谕’很有潜力,但我们要想利用这个系统,就得适当地削弱它一些。削弱他们的力量之后,他们就会觉得,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对抗中国人的时候,他们才会完全倒向我们。你说得对,鲍伯,我们得让对方知道,谁在为谁服务,这是合作的要点,是首先要搞清楚的地方。”
“你要做什么?”鲍伯感兴趣地看着罗伯特。
“我想,该让中国人知道在他们内部潜藏着一个叫‘神谕’的组织。”罗伯特微笑。“这不但可以造成他们系统内部的混乱,还可以警告‘神谕’,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高枕无忧。”
“这会不会引起‘神谕’的反感而终止和我们的联系?”鲍伯看上去有点担心。
“我们是美国人,鲍伯,我们已经习惯冒险。”罗伯特耸了耸肩膀。“再说,这些叛国者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他们不能回头,在对待叛徒的态度上,东西方的观念没有什么区别,叛徒的下场一定很凄惨,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得靠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