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当天,聂良辰早早关了摄影工作室的门,先跑到了超市采购了一大堆的年货,踏着漫天飞雪来苏家时,卧室里的苏清晏额头发烫,浑身汗涔涔,躺在床上不知道昏睡多久了。是发烧了,她连忙到处找退烧药,结果没找到,又匆匆跑去药店买了药回来,喂他吃下,又给他擦了全身的汗,换了身干爽的睡衣。
苏清晏一觉醒来,头还是昏沉沉的,但有了点精神。
整个房子都被打扫过,收拾过,总算有了点过年的样子。大门上贴着大红“福”字,客厅的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茶几上摆着坚果巧克力,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
聂良辰从厨房里端了一盘鱼出来,摸摸了苏清晏的额头,“烧退了,再吃两天药就好了。”又转而埋怨他,“你发烧了,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想了想,又怪自己粗心大意,昨天来时没发现他身体不舒服。
聂良辰做了丰盛的一桌菜,除夕之夜,两个人一起吃年夜饭。
这个年,苏清晏过得不至于太凄惨,至少还有聂良辰。
电视里放的春节联欢晚会喜气洋洋,热闹缤纷。十二点钟声敲响,新年到了。
聂良辰问苏清晏的新年愿望。
苏清晏道:“身体健康,岁岁平安。”历边波折风雨,才体会到最简单的是最难能可贵的。
聂良辰话有所指,“我希望每个新年都能跟你一起过。”
这句话暗示性明显,她想跟他成为一家人。
大年初三,聂良辰陪苏清晏去墓地祭拜苏父苏母。外面天寒地冻,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把整个世界装点成白色纯洁的童话。
聂良辰把苏清晏从头包到脚,围巾、帽子、口罩、手套,全副武装,唯独只露出一双眼睛。
到了墓地,苏清晏久久地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
他还记得,临出国前,父亲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翅膀硬了,老子管不了你了是吧!你有本事就在国外混出个人样来,别哭着回来求我。”
母亲在一旁劝他,“儿子大了,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和支持小苏呢?”
这一切都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可怎么就天人永隔,物是人非了呢?
新年七天假,聂良辰几乎天天呆在苏家,陪着苏清晏。做做饭,看看电视,聊聊天,很简单却很满足。
苏家玄关里有聂良辰的拖鞋,客房衣柜里有她的衣服围巾,浴室里有她的橡皮筋,梳子。但她从来没在苏家留宿过。她现在和苏清晏很亲密,亲吻,拥抱,但始终没有突破男女最后的那一道防线。
在内心深处,她已经把苏家当成了她的家,这里有她爱的人,等着她来,吃她做的饭,穿着她洗给他的衣服,让她牵肠挂肚,让她心生喜悦。
她渴望,跟苏清晏结婚,跟他一起生活。
但聂良辰到底是女人,有些事苏清晏不表态,她也不好提。
只好明里暗里的暗示他。
晚上她看电视剧《咱们结婚吧!》,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今天你要嫁给我”,还去工艺品店买了一对玩偶,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摆在电视柜上穿着婚纱拿着捧花和穿着黑色西装的新娘和新郎玩偶,只要一进客厅的范畴,苏清晏就能看见,简直明晃晃的招人眼。
聂良辰什么意思,其心可昭。他不是傻瓜。
但婚姻是人生大事,一辈子的事。他必须要想想清楚。
不管怎么明显暗示,苏清晏都不动如山,让聂良辰无比心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
这段感情,她一直是主动的那方,从一开始就是她赖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是她一厢情愿。
他爱她吗?
她想知道,但她不敢问。
她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新年过后,聂良辰的摄影工作室片约不断,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去过苏家。忙是忙,但挤出一点时间去看看苏清晏的时间是有的,但她想冷静考虑,直到第九天她受不了。
思念成疯。
她忍着不去见他,不给他打电话,但每天都在想念他,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一个呆在家里闷。
聂良辰急切地去了苏家,但显然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没有过得不好。开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思念。
“聂良辰,我们谈谈。”八天时间,足够苏清晏考虑,做出一个决定。
聂良辰从苏清晏平静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她直觉的知道他要谈的是什么。
“聂良辰,我和健全的人不一样,我的腿残了,很有可能以后都不能走路。跟我在一起生活,会有各种不方便,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我不会是一个好的丈夫,帮你拎重东西,开车接送你上下班,你会过得很辛苦,这些你都想过吗?”
“所以呢?你要用这些理由跟我分手吗?”聂良辰声音发抖,眼睛酸涩得要命,“可是我不介意呀!我不怕辛苦。如果是担心这些从一开始我就不会照顾你。苏清晏,我想跟你在一起,想每天看到你,给你做饭吃,跟你说话,每一天,每一天……”
苏清晏看着快要忍不住哭的聂良辰,轻声问道:“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聂良辰震惊地抬起头,喜极而泣,晶莹的泪水从眼眶流出来,“我愿意。”
苏清晏把自己的户口本交给聂良辰,“你选个好日子,我们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聂良辰被突然降临的幸福砸得晕了头,“不用选了,就现在,现在我们就去民政局。”
“现在都七点多了,民政局早都关门了。”
“结婚登记不是还要排队吗?我现在先回去取我的户口本,然后我们去民政局门口排队,等到开门,我们第一个去登记。”
假如不是苏清晏拦着,那晚聂良辰真的会去民政局门口排一夜的队。
他不知道的是,聂良辰怕的是,夜长梦多。
但苏清晏清楚,在他人生中最黑暗那段时光,是聂良辰一直陪伴着他,带他走出阴霾。他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的照顾陪伴而不对她的感情有一个交代。
他们的婚姻经不起仔细推敲,是感激还是爱情。
他自知,欠她太多,可自古以来,情债难还。
再过五天,是容父的五十三岁生日。聂良辰前一天收到他的亲自致电,提醒她。无论如
何容家,她肯定是要去一趟。
聂良辰和苏清晏提起,犹豫一阵后还是说道:“我想还是我自己去吧!”
苏清晏翻过一页书,说:“既为晚辈,礼数得周全。”
聂良辰便没再说什么。
生日没大操大办,容父只叫了家人一起吃饭。
聂良辰和苏清晏到时,容眉和闫放早到了,正在客厅同容父容母说话。
他们一进门,容母便拉下脸来,立即起身,“眉儿,你跟我去房间,妈有话跟你讲。”
当着晚辈的面,容父不便说容母什么。他拉着聂良辰坐下,“看着老是这么瘦,你也不要太辛苦,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爸爸讲。”年纪越大,他对这个大女儿就越发觉得愧疚。
两人为父女,却不同姓,是因为聂良辰随母姓。
聂良辰抽回自己的手,表情冷淡,“不用你费心,我什么都不缺。”
容父嘘寒问暖,再问什么,聂良辰一一回答,不冷不热,对容父她一直心存怨恨。
是以,这么多年,隔阂横亘,父女从不亲近。
容父喝了一口茶,像才看见苏清晏一般,一整肃容,“良辰要赚钱养家,还要照顾你,
你别事事都靠着她,能帮她分担一分是一分。”对这个翁婿,他甚是不满,两人结婚时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若不是聂良辰执意,他不会将女儿嫁给他。本来他是为女儿精心选了一个良婿,只是可惜了。
聂良辰忙于维护,“阿苏对我很好,我们过得很好。”这便是她不想苏清晏来的原因,她受委屈可以,但不愿他遭受如此冷言冷语。
一旁的闫放见状,适时道:“清晏,依你现在这样的状况,要出去找工作怕也是处处碰壁。如果你要愿意,不妨来我公司上班,我也能照顾你几分。”
聂良辰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到苏清晏先一步回道:“我当然愿意,那就麻烦你了。”
闫放看向聂良辰,“应该的,都是一家人。”
说是一家人,可聂良辰和苏清晏一向跟容家走得不近,跟闫放更是不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