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检察院回来,李玫儿整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正在床上睡觉,突然一睁眼就看到凶神恶刹的程远掐着她的脖子,要掐死她。然后她就被吓醒,吓得不敢睡,跑去看门窗有没有锁好,关严。
但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李玫儿晚上从美容会所下了班回家,开了门正准备进去,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左右一带,进了门。
来得不是程远,是闫放,但绝不是善茬。
闫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闪着冷光的刀,“李经理,程远进去了,这几天你过得好呀!”
李玫儿看着刀,诚惶诚恐,“闫总……你放过我,放过我……”
闫放站起来,走进李玫儿,用刀尖抬起她的下巴,“放过你,那可要看你的表现。那位徐先生是谁?那段录音又是怎么一回事?李经理,你可小心了说话,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
李玫儿惊恐地看着近在下巴的刀尖,生怕闫放一个手抖,被刀子刺中。
没有命,就算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钱和命,命重要。
严律师不久向检察院提交了一份资料,检察院隔天传唤了苏清晏和徐少懿。
苏氏电器厂爆炸案重查,公司的总裁闫放和高层程远牵扯其中,接连被检察院带去问话。公司里议论声纷纷,林芝不想听到都难。苏清晏辞职走了,正让她断绝心里最后的一丝妄想。可听到话关他的事,一湖春水碧波起,她的心还是乱了。
严正明纪的检察院,身边走来过往的都是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让人不由心生敬畏。高跟鞋踩在光亮的地板上,“蹬蹬”地响,林芝放轻了脚步,走到一间办公室。
明敞的办公室,正对墙摆着一整面放满书的书柜,侧面的墙挂满了一张张照片和奖状。宽大的办公桌前,年近六旬的男人正伏案办公,穿着齐整的制服,精神矍铄。
林芝敬重地看向办公桌前的老检察长,“舅舅。”
“芝芝,你怎么来了?”老检察长面上一喜,“快!坐!”忙起身为林芝泡了一杯茶。
林芝接过茶,道明来意,“今天来是想向舅舅打听一件案子。”
老检察长笑问道:“哪件案子?”
“重新再查的苏氏电器厂爆炸案。”
老检察长脸色一疑,“芝芝你辅修过法,应该知道案件调查中的保密规定。”
“我不是要打听具体细节,只要想知道大致结果。舅舅,这件事闫放也牵扯其中,而我在闫氏工作,如果形势不对,我也好早做打算。”
老检察长略微沉吟,开口道:“这个案子兹事体大,牵扯甚多。而一切案件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再查证困难重重,检察院这边找不到更多的相关证据,这案子,十九□□会到不了法院庭审。”
林芝思索道:“没有证据,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也不是,除非……”
林芝急忙问道:“除非什么?”
原来李玫儿的证词录音可以确定程远教唆程龙的犯罪事实,但严律师提供出新的证据表明,李玫儿的录音是徐少懿在合作利益的驱使下诱导的情况下说的,而徐少懿和本案中抗诉人苏清晏交系匪浅。严律师就有足够的理由质疑,是苏清晏唆使徐少懿用合作引诱交换,而李玫儿很有可能见钱眼开,为了钱而致法律于不顾,提供了一份内容虚假的录音。并且在对苏清和徐少懿的传唤问讯中,事实证明两点:他们关系确实匪浅,而李玫儿的录音证据确实是在徐少懿利用合作利益的诱导下获得的。
这使得李玫儿原本的录音证据产生非百分百真实信和可信度,不能作为对程远定罪的证据。而案子中的唯一证人程龙早已经死在爆炸中,死无对证。
他永远也不能开口说话,向活着的人说明当年的爆炸案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纵然知道自己的办法根本不算办法,但林芝知道苏氏电器厂爆炸的事情对苏清晏意味着什么,她还是去找了苏清晏。
在内心深处她知道,案子只是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见他一面。
多长时间未见,再见到苏清晏的那一刻,林芝知道,时间的流失被没有减少一点她对他的爱恋。
反而加重,她的想念。
说完案子,林芝知道苏清晏换了新的工作,又问起他的新工作,生活近况,他的腿伤。她想在他的身边多呆一会儿,多看他一眼,哪怕是多一分一秒也好。
苏清晏客气礼貌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只是概括性的词语,“不错,还行,可以”,最后还是客气礼貌,“谢谢!”
林芝苦笑道:“不客气。”
她问他那么多,他却没问起她一句,最近好吗?哪怕只有一句,她也会心满意足。可是没有,一句也没有。
她的关心,爱恋,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聂良辰送林芝到门口,“谢谢你林小姐。”不管有用没有,这个时候能来给苏清晏帮助,她是真心感谢她。
林芝冷眼看着聂良辰,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明目张胆地挑衅,“你不怕吗?不怕我抢走苏清晏?”
“我怕。”聂良辰实话实说,“面对林小姐这样的女人,男人很难不心动。但是……”她直迎林芝的目光,坚定道:“林小姐要真的不顾礼义廉耻去抢我的丈夫,我也用尽我一切力量去捍卫我和苏清晏的婚姻,守护好我们的这个家。”
苏氏电器厂爆炸案提交到法院因证据不足被退回,一切已成定局。
法不容情。
在法律面前,最有说服力的是证据。
程远从检察院出来,第一时间就是跑去找李玫儿算账,他暴跳如雷,揪着她的头发,抬头就是几个耳光,又一个拳头把她打倒在地。李玫儿毫无还手之力,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求饶痛叫。
程远一口唾沫啐在李玫儿的脸上,“你个臭□□,良心被狗吃了,我供你吃好的喝好的,不是我你一辈子都是个打工妹,能成得了一个美容会所的经理,混得人模狗样。你竟然敢出卖我,现在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你现在立马给我滚蛋,一个杯子都不准带走,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李玫戴着墨镜和口罩第三次来到深巷的素斋店,得到只是一张支票。被程远毒打了一顿,还失去了美容会所,现在飞黄腾达的梦也碎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李玫儿实在不甘心,看着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徐少懿呢?我要见他,他给我承诺的是开连锁会所。”她摘下脸上的墨镜和口罩,露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
“我被他害成这样,他就想用这点钱来打发我?”
男人面无表情,“李小姐,不是你泄露徐先生的信息,事情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张支票足够你重开一家美容会所,徐先生已是仁至义尽。”
苏清晏和徐少懿殚思竭虑,得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徒劳无功,坏人依然逍遥法外。徐少懿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不如不说。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针不扎在你的手上你不会知道有多疼,事情没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也不能体会到有多痛苦。
整整一天,苏清晏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什么都不做,只是写字,不喝水,不吃饭。聂良辰端去书房的饭菜一口未动。
地上一层盖着一层落满写满字的宣纸。书桌前苏清晏挥笔洒墨,铺陈的宣纸上应笔而落的是满纸云烟,狷狂飞驰的狂草。字字张牙舞爪,形似要吃人的黑色爬瘦。
盛夏已过,才入初秋,天气凉爽。苏清晏挥笔不停,额头汗渍涔涔,嘴唇干烈,身上衣服汗湿,聂良辰平生第一次见一个人写字写得大汗淋漓。
字已不是字,是不痛快,是恨。
“阿苏……吃一口饭吧!”
“别这样……求你……”
苏清晏恍若未闻。
“你什么都不说,你什么都不愿向我说吗?苏清晏……苏清晏……我是你的妻子,你一点也肯向我敞开心扉吗?我只能这样看你折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乱猜,去担心,一直等,太没有安全感了。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婚姻,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聂良辰几次语断凝噎。
她的惶恐不安,身心交瘁,再无所顾忌,他在意或者无谓,她都要讲给他听。
“苏清晏,话至此处,你还是什么都不想和我说吗?”
两个人的感情里,委屈求不了全。
狼毫笔掉到桌上,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我没用!”无力无可奈何的三个字破口出口。苏清晏痛苦、发怒、狂暴锤打着困囿在轮椅之中残疾的腿,痛不欲生地厮嚎,“我的这双腿没用,连路都走不了。我就是个废物,闫放和程远不是无辜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还不了我父亲一个公道,我没用,我不甘心……”
那场爆炸,那么多的人遭遇不幸死伤亡,烧伤毁容、截肢残废,成了他们一辈子的噩梦和痛苦。
可那场爆炸又何尝不是他一辈子的恶梦和痛苦?
被折磨,不得解脱,
聂良辰泪水满面地抱住苏清晏。
“阿苏,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不是所有好人就会有好报,不是所有的作恶多端者受到法律惩戒,不是的无辜者都能沉冤昭雪。”
这是人生的真相。
“可是我们要相信,也必须相信。善良永远都是我们追求的美好品质,那些坏人逃一辈子,但逃不过内心的谴责,冤假错案过去被遗忘,但会有人终其终生,誓不罢休,去寻求一个真相。”
这是人生的希望。
言语的安慰是那么苍白单薄,但怀抱不是。
女人的怀抱温暖,柔软,将那些痛苦不堪融解,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