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七年前的青诺想问又无法问出口的。
七年后的青诺勇敢地问出来了。
宁悠晗闻言怔了怔。
须臾半晌,病房内的时间仿佛静止了,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缓慢的呼吸声。
他将抬起的手蜷缩收了回来,语气弱了几分,“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她发出了一声苦笑,故作轻松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毕竟结婚是件大事,即使我们是假结婚,我也得确保建立婚姻的前提下,没有谎言……”
她脑海里浮现着想起了大学时候,宁悠晗字字句句都是欺骗,她还曾一度患得患失,莫名忘了一切。
念及于此,她苦笑自己自作多情了些。
青诺就这样藏在被子里静待着他的回答,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不知宁悠晗能否替七年前的他回答七年前青诺想问而没有机会问的问题。
谎言两个字深深刺痛着宁悠晗的心,从同学聚会到他求婚,再到他谎称不喜欢她,只为了离她更近一步。
他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现在终于坐在了她的身边,但他还要继续说谎。
宁悠晗缓了缓惴惴不安的情绪,时而紧张看向青诺,时而低落垂眸凝思。
青诺爱憎分明,对所有感情足够理智,页昗便是典型。
她对页昗无情拒绝的场景,他始终铭记在心,骄傲如他,又怎甘愿落得如页昗那番田地。
现在的他依旧如七年前那般懦弱,不敢向前迈一步,不敢对她说出爱,怕她就此离他而去,他不敢赌。
“还是那句话,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我有我的爱而不得,你也有你的意难平,我们婚姻建立的前提仅此而已”
青诺心一沉,果然,当年的青诺是自作多情了一些。
得到他如此准确的答案,这样一来,她或许能安心履行她的承诺,与宁悠晗做一对假夫妻。
青诺紧捏的拳头松了松,她仿佛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了这一切。决定忘记她与宁悠晗的过去、忘记她与云韧的所有。
青诺虚弱地撑着床试图坐起来。
宁悠晗见状眼疾手快地帮她拿过枕头垫在她的后背。
青诺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清澈与天真。
青诺一脸复杂地问他,“你就真的那么希望……跟我结婚吗?我实在不解”
从宁悠晗向她求婚再到他说假结婚,青诺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青诺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宁悠晗犹豫片刻,怔怔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恍然地笑了笑,似有无奈。
“我妈在上个月下了通牒,只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如果我无法做出抉择,我只能听从她的安排选择结婚对象。或许我选择跟你假结婚,你会觉得我自私,但是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个退路给自己”
青诺了然,原来,这就是他要假结婚的理由。
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后悔的机会,在他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他的父母当然会选择一个与之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
如果选择假结婚或许还有机会恢复自由身,但一旦选择父母决定的婚姻,势必要与商业利益挂上钩。
于他而言,婚姻不过只是商品而已。
宁悠晗见青诺一脸意外,思绪不知道飘往了何处。
他又着急补充说,“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青诺眉心微蹙,“非我不可吗?”
她紧握着拳头,或许青诺也在期盼着什么,心情复杂得看着他。
宁悠晗眼神坚定,“非你不可。”
青诺心中骸然,瞠目结舌地说,“喂,你可是湘南市最具商业价值的青年才俊,想要与你结婚的女生不得从湘南西街排到湘南东街,假结婚何须我出马?以我家的条件怎么高攀得起你?”
在青诺语伦无次的调侃下,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宁悠晗与她浅笑,“结婚当然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在我的身边,唯有你…才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我也相信你愿意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青诺一怔。
她在他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又补充道,“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毕竟你并不爱我,不是吗?”
宁悠晗苦笑一声,她爱的始终都是云韧,而他们的曾经仿佛只是他的幻想。
此刻哪怕是微小的希望,他也想抓住,不论动机是什么,也不论青诺是否知道他结婚的动机并不单纯,还是他只是为了反抗父母安排的婚姻。
青诺低头注视着左手手腕的伤疤,她想起大四那年,她面临着需要克服的疾病、岌岌可危的毕业,是云韧在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将她从水深火热的迷雾中拉了出来。
即便是云韧最后为了前途抛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她也未恨过云韧。
或许,在这一刻,宁悠晗同样处境困难,他无法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不管是职业选择或者是婚姻选择,永远都在被迫选择。
青诺想起了在孔晟组织的聚餐上,孔晟问他为什么愿意放弃追逐他建筑师的理想而选择留在湘南。
他一脸苦涩地向孔晟诉说着无法直言的无奈。
“放弃不代表着惋惜和遗憾。人在追求所求的这条道路上,想要获得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也不例外。”
或许,即使是**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也有着无法摆脱的命运,无法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所求所想。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为人子肩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辱。
在青诺看来,宁悠晗这个乖乖公子,生活自律、待人谦和、做事分寸,从不越雷池一步,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背弃他的整个家族。
或许放弃他如日中天的建筑师事业并非他所愿吧。
青诺心里涌起莫名的酸涩感,她从未想到,她与宁悠晗所学所愿终成空。
曾经信誓旦旦要做湘南最着名的建筑师的她,十年如一日,勤学苦练、寒穿苦读,却因为疾病,她求而不得。
宁悠轻以自身才华与天赋将青诺梦寐以求的建筑师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他却急流勇退、视如浮云。
这无不让人讽刺至极,又无比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