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谁?!”
“你再说一遍!”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张季信目瞪口呆,仿佛中了定身咒;辛胖子则像是被人在脑袋后面敲了一棍子,困惑的眼神中露着一丝迷茫,还抬手掏了掏耳朵,似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倒是萧笑与蒋玉保持着某种程度的镇定。
只不过萧笑的镇定更像是强忍住的,手中捧着的玉碗歪斜, 里面接好的寒露洒了一小半都全然没有察觉;而蒋玉的平静中则透露出一丝恍然。
那丝恍然莫名让郑清感到不安。
“苏施君。”
年轻公费生收敛心神,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既然迟早要告诉他们这个名字,还不如干脆一些,若此时扭扭捏捏,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同时他还贴心的解释道:“就是青丘公馆的主人,月下议会那位上议员我确认了一下,她在应用魔法研究院担任研究员导师, 是符合指导老师资格的。”
“这是符不符合资格的问题吗?”
张季信一脸茫然, 看了看郑清, 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同伴,似乎想从大家脸上看到开玩笑的表情:“资格?苏施君?”
“咳。”
辛胖子干咳一声,瞪了红脸膛男巫一眼,而后向前一步,走到郑清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队长,我还有大家都知道这几天你的精神压力很大找不到合适的指导老师,宥罪就没办法参赛,这是对我们所有人过去一年努力的否认但就算压力再大,也不该随随便便拿一位大巫师的名字开玩笑。”
似乎注意到郑清打算开口辩解,胖巫师连忙竖起食指,在面前晃了晃,抢道:“我知道,我知道,压力大的时候,开些无关大雅的小玩笑可以很好的调节气氛但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有”
说着,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补充道:“还有不到二十六个小时,甄选任务就要结束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快点收集完寒露,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后重新打起精神选择更合适的目标。”
郑清扯了扯嘴角,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之前,他猜测过很多同伴们的反应——比如张季信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让他交代跟苏施君的关系;比如辛胖子掏出羽毛笔与记事板,疯狂撰写一篇八卦稿子;再比如萧笑抽丝剥茧,从尼普顿与波塞冬的微妙联系以及以往诸多迹象中,推测出什么。
这些他都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唯一没想到的,是胖巫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不信。
不仅不相信,而且还给这个‘不信’找到了逻辑圆洽的理由,以至于张季信听后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恍然,看向郑清的眼神带了几分抱歉与怜悯。
“别想太多。”
红脸膛男巫也上前一步,同样安慰的拍了拍年轻公费生的肩膀:“我哥也说过, 宥罪是一支非常优秀的猎队我们不能参加后面的比赛, 是校猎会的损失,是学生会规则制定的疏漏,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但就像胖子刚刚说的那样,就算压力再大,也不好随便拿一位大巫师来开玩笑”
郑清苦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举起三根指头。
“我没开玩笑,真的是苏施君。”他环顾左右,眼神没有一丝闪避,再次强调道:“苏议员将担任宥罪猎队的指导老师,相关材料我已经提交给猎委会了。”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夜色凉凉,夜风习习,除了不知名虫子的低鸣与草叶碰撞的沙沙声外,只有远处大地深处传来的缓慢而沉闷的声浪,那是不知疲倦的地龙在疏通大地的脉络。
下一秒。
张季信闪电般攥住郑清的胳膊,脸色涨红,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高亢:“你说的是真的?!”
“嘶!”郑清吸着凉气,一边努力抽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明天早上就知道的消息,我骗你们干嘛?”
啪!
郑清的另一条胳膊也被攥住。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只蒲扇大的蓝色手掌以及一张蓝莹莹的面孔,胖乎乎的蓝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苏、施、君?!”
辛胖子每说一个字,就用力跺一下脚,郑清隐隐感觉远处那条在土浪中翻滚的地龙正困惑的抬起头,向这边张望,似乎在好奇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敢打赌,明天起,我们会成为整个学府,不,整个布吉岛,不不,是整个联盟最耀眼的一支猎队!”
记者出身的胖巫师显然对这条消息的敏感性非常清楚,声音急促,语速飞快的分析起来:“苏施君的新职务?不不,太普通了震惊!她竟然选择了无名之辈!俗了,俗了唔,在这条报道之前应该先描述一下宥罪新生赛冠军的选择?黑狱之战中的学生猎队?年下君与御姐不得不说的故事?哦,不,有我这么胖的年下君吗?不行,这种色色的题目刊出去我会被人套了麻袋打死在阴沟里!”
显然,他已经在脑海中拟好了好几篇新闻的主题,而且连题目都起了个七七八八。
郑清看着有些癫狂的胖巫师,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念叨,很想给他身上拍两张静心符,但自己两条胳膊都被人攥死,想掏也掏不出来。
但必须快点让这两个家伙冷静下来。
否则男巫很担心自己会被情绪激动的两人撕扯成两半。
萧笑恰到好处的开口,替郑清解决了这个麻烦:“能说一下你是怎么请到苏施君议员的吗?”
他扶了扶眼镜,眼中满满的好奇——这种表情在博士脸上很少见——很慢但很清晰的重复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想,苏施君同意担任我们猎队的指导老师,都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话音落。
激动的胖子与长老同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年轻公费生。
郑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两条胳膊被两位同伴攥的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