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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多数旧时代的城区发展情况类似,越是靠近交通枢纽的地方,越是繁华,而越是远离交通枢纽的地方,越是荒凉冷清。
这一点,在贝塔镇北区显得尤其突出。
作为北区货物与人流的集散地,北区码头毋庸置疑,是这里最大的交通枢纽,也因此,码头附近形成了一个相对于整个凹区来说略显畸形的繁荣区。
但顺着码头大道一直向北区内部走,不需要走太久,便可以戳破这片繁荣区‘皇帝的外衣’,开始接触凹区的真实。
粗糙的木板隔断、被雨水浇的发白的破旧招牌、裸露出墙面的钢筋、发霉的竹寮、还有打满布丁的帐篷。目之所及,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似乎与贝塔镇这个名字毫不相干的景象。
街道两边的空白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着各种颜色的诡异涂鸦——有残缺的符文、语序凌乱的咒语、结构失调的法阵、以及含义不明的诅咒——其中许多都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红颜色。这些涂鸦将这片街区沉默之下的混乱非常清晰的向客人们展示了出来。
除了萧笑,郑清觉得没有人会对这片街区感兴趣,而且他也完全不能理解,萧大博士临摹街道两侧那些诡异涂鸦的用意何在。
“知识,见识……就隐藏在我们日常看不到的地方。”萧大博士如是解释道。
郑清撇撇嘴,对这番解释不以为然。
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隐秘的角落,好将手腕上那条青蛙舌头揪下来丢掉。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似乎就是这么一处他所需要的地方。
拐过街角,郑清刚刚扬起的手臂直愣愣定在了半空中,嘴角绽起的轻松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就飞速收敛,转化成一股懊恼与沮丧。
一股面色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头儿正裹着脏兮兮的袍子,躲在街角的这处凹型格挡中。郑清略略向后退了一步,左右打量一番。
没错,他有八成把握,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垃圾堆。而且格挡中那些散落的杂物、药渣等也很好的佐证了他的判断。
但谁会安然坐在垃圾堆里,仿佛这里是他家一样呢?
看着老头儿安然若素的态度,郑清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
陌生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那位疑似坐在垃圾堆里的老巫师惊慌失措,他甚至还好整以暇的掐了个手诀,从指尖迸出一串噼里啪啦的火花,仿佛一束微小的焰火似的,直看的郑清心惊胆战,唯恐他一个不慎引起火灾,酿成大祸。
萧笑面无表情的拐过街角,只是顺手弹出了一枚铜子,丢掉老人面前倒扣的毡帽里。郑清这时才注意到那个毡帽里还有一些陈旧的铜子、发霉的面包片以及零碎的果皮。
“如果你想处理掉那条青蛙舌头,这里是个好地方。”辛胖子从郑清身边经过的时候,顺口说了这么一下。
年轻男巫犹豫了片刻,将那条青蛙舌头制成的所谓护身符从手腕上摘下来,然后又在灰布袋里摸出一粒铜子,一起丢进老人面前破毡帽里。>
“梅林保佑您,好心的少爷。”老头似乎被铜子滚动的清脆响声惊醒,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脸上裂开了一个干枯的、毫无诚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吓的郑清落荒而逃。
“这就是戏法师们的生活状态吗?”郑清小跑几步,跟上前面不远处的同伴,压低声音问道:“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他怎么看起来像是个乞丐?!”
“他的确是乞丐啊,”辛胖子斜了他一眼,语气显得很惊讶:“难道有谁说过巫师不能当乞丐的吗?”
郑清表情为之一窒。
在他的潜意识中,巫师都是会魔法的,而魔法本质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有这个前提存在,他一直不觉得巫师会落魄成乞丐,即便是戏法师。
“他为什么不想办法去外面呢?像他刚刚那个小戏法,在外面足够让他成为一个不错的魔术师……我指的是白丁们的把戏。”郑清嘟囔着,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各种原因都有——历史与现实、外部法律与自我选择。”萧笑对郑清的这个问题倒没有敷衍,回答的还挺认真:“就像刚刚那位老戏法师,你看到的那串火花就是他玩儿了一辈子、最擅长的魔法了……这里被称为凹区,不是没有理由。至于不出去的缘故,不考虑提交申请的繁琐与法律流程,有一部分戏法师是因为品行不佳,被巫师联盟限制出境;还有一些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自愿?”郑清觉得理解不能。
“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年轻的时候都没鼓起勇气出去闯荡,你凭什么认为老了以后他就有勇气去触摸那片陌生的环境了呢?生活的舒适区与精神的舒适区是两个概念。”萧笑的回答有些尖锐:
“至于年轻的时候……年轻的时候,谁还没点儿梦想!”
“年轻的戏法师们自然也会有梦想。他们比大部分巫师都更有野心,更希望触摸魔法的真谛。你在井里的时候,能够接受巴掌大的天空;但是你能看到无尽星空的时候,就无法接受自己老死在一口枯井中了。当梦想擦着你的指尖滑过,你是竭力去抓住,还是无动于衷?”
“当然竭力去抓了。”郑清立刻回答道。
“所以他们被困在了这里。”萧笑停下脚步,左右环顾,轻叹一口气:“所以,这是凹区,也是山区。山脚的人想爬上去,山上的人永远那么遥不可及,而更多的,是那些被冻死在山路上,化作一座座石碑的可怜魂灵。”
“我要把你这段话写进调查报告里,当做引言,不,当做总结陈词,不不,让我再琢磨一下。”辛胖子手脚飞快的记录下萧笑刚刚的那番评论,欣喜的说道。
萧大博士斜乜了他一眼,把手摊到胖子面前。
胖子愣了一下。
“润笔。”萧笑用一个简短的词概括了他的要求。
没毛病,郑清在一旁吭哧吭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