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前军兵败,只有千余骑兵逃回来了?”
蒋奇瞪圆了双眼,愣愣地望着斥候,下意识认为此人拿他消遣,右手不由按住佩刀。
麴义和逢纪带的可皆为袁军精锐,人数还比对方多出数千卒。
领万人携带强弩奔袭十二三里去攻打青州的五千杂兵,被告知我军近乎全军覆没,正往鄃县方向逃回,还要他带兵前去接应。
这是何等荒谬之事?
难道对面不是韩牧,是叫韩信不成。
蒋奇不由觉得此人就是青州用来诓骗他出兵的死间。
好大的胆子,竟骗到他头上来了,当即便想抽刀将斥候斩杀。
赶来传信的斥候,突然瞧见蒋奇有些杀气腾腾,心里顿时一惊。
立马从怀中取出一物,将其双手奉上,解释道:“此乃监军校尉紧急下给予我取信将军的印绶,逢监军有言见此印,将军必知我所话不假。”
“如今青州军正在率兵追杀监军,盼望蒋将军赶快驰援!”
“此刻出兵攻其不备,或许还能反败为胜,重整我军士气。”
蒋奇一把夺过斥候手里的印绶,拿在眼前仔细打量片刻,确定就是逢纪的印,除非逢元图投敌了,或者被擒杀,否则此物绝不会落到青州人手中。
目光重新落到斥候身上,蒋奇沉声道:“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即便是监军校尉之命,在没弄清楚情况下,我也绝不会校兵前往,袁公将重任托付于我,岂能视如儿戏。”
“麴义为久经沙场之将,且有逢元图在军中献策,纵使不敌也能够扎营而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败在无名之辈手里。”
蒋奇恨之切骨的咬牙道。
这一败,驻守在甘陵的袁军,看似只折损了四分之一,实则损失了过半的精锐,还影响了士气。
消息传至信都,更会动摇冀、幽二州人心。
那摇摆不定的士族、豪族必会退而观望,暗地心向汉家的官吏也会亢奋。
袁公就算对全军奖赏钱财和细绢,也没办法消除军中畏惧之心,后边还如何交战。
见蒋奇必须了解清楚才肯出兵,斥候只好先解释,当回忆战场之事,他眼中带着莫名惊恐说道:“青州军持强弩占据丘陵,居高临下射之,骤然矢如雨下,我军猝不及防,遂大败而归。”
“而且青州营地内还有数十架重弩,以长矛为箭矢,五六人配合上弦于弩,矛能贯穿三盾及三卒,摧锋陷坚无所不破,千步之外仍然具有恐怖杀伤力,可使人身首异处。”
似乎想到了什么场景,袁军斥候禁不住身子微微抖动,他也差点被长矛射中。
青州军的重弩即便只在战场**两轮,可就这两轮就已经叫人吓得胆颤心惊,再怎么弓马娴熟善射的人,遇到这种重弩也得抓瞎。
根本就不敢靠近,生怕自己刚靠近,对方又上弦准备好了。
越接近威力就越大,击中身躯瞬间摧身碎首,骨肉四溅。
“刘玄德竟有如此利器?!”
蒋奇面露惊愕,难怪麴义和逢纪会兵败如山倒,要碰到这种重弩,在冲阵猝不及防下,士卒崩溃倒也正常。
只是麴义与逢纪皆不会登高瞭望敌势,又不派疑兵前去试探吗?
蒋奇将心里疑惑一问,斥候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恼怒的让其滚出去,待他整顿兵马前去接应。
此刻不败也败了,假如麴义、逢纪有一人被青州军擒获与斩杀,那影响就更大了。
诚若不去接应导致两人被擒,那他蒋奇恐怕就跟着受无妄之祸。
蒋奇望了眼手中逢纪的印绶,将其重重一掷地,转身望朝帐外的鄃县,咬牙切齿道:“逢元图啊,你可真会与凉州麴义争功!”
好事没有我的份,祸事却殃及池鱼,还要我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
幸好蒋奇还不知麴义已经身死,以及幽州卒在战场临阵倒戈之事,否则会更焦虑。
……
当蒋奇率军接到逢纪时,却见到他全然没有往日的名士风采,不仅衣袍凌乱,还披头散发,所戴的进贤冠也不知掉落到何处。
因不敢勒马停下来喝水,以致平时爱惜的胡须,及衣襟洒满水渍,模样狼狈不堪。
看见蒋奇的旗帜宛如看到至亲,逢纪几乎要喜极而泣,立即忍不住高呼喊道:“义渠,义渠,余在这里,快来助我。”
待蒋奇亲手将颤颤巍巍的逢纪扶下马来,仔细端量对方模样,也不由心里一惊,又见四周没有麴义的身影,急忙抓住他的手,遂问道:“麴将军如今身在何处?”
“此刻怎么不见他的身影?”
千万别说麴义已经被青州军擒获了,那事情就大发了。
逢纪沉默良久,仰天喟然长叹道:“义渠啊,麴义并无遭擒获,只是他不听我言,惨死在敌军重弩下,使得我军大败而归。”
蒋奇听着骤然松了口气,心道还好麴义没被擒住,可逢元图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倒吸口凉气。
扣住逢纪的手臂,难以置信追问道:“麴将军真身死了?”
这可是河北第一名将,威名更胜于颜良、文丑,哪怕兵败也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而现在却战死沙场,须知这仅仅只是冀州与青州河北之争的首战,就折损了诸将之首。
后面还打个屁呀!
张颌、高览、董昭、朱灵、文丑等辈,敢说自己用兵更胜麴义吗?
何况麴义还死在主动出击的路上,后边谁还敢袭扰青兖两州边境,哪怕看到对面兵少,也要掂量是否在诱敌。
蒋奇不禁叹息道:“袁公据天下膏腴之地,米烂成仓,又拥兼并之众,乌桓、鲜卑、匈奴俱可驱使,据牢城,握精锐,大有吞吐天下之志。
此战过后,恐诸将再无擒敌之意,只求务自保全而已,必叫刘玄德率军来去自如,胜负之势,亦已决矣。”
听到蒋奇这么一说,逢纪更是苦着脸,难以诉说。
连蒋义渠都能看清的事,他逢元图怎会想不明白,这回怕会比郭图更惨,下狱已是好事,只怕会祸及全家。
逢纪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投敌,可惜在邯郸还有不少亲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