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是乌桓骑兵先赶到?”刘备低头在处理公文与信件,听见虎贲骑军士赶来汇报,骑军已经和乌桓斥候交战过,此时杀败敌军,正在引军追杀,忍不住有些诧异道。
他将兔毫笔搁下在案台,起身踱步到军帐挂着的地图处,注目沉吟片刻,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想。
还要等待后续其他骑兵传递各个方位的信息,才能做最后的判断。
此刻虽不知袁绍主力到了哪里,但有些部署需要改变了。
刘备思索少刻,抬头随即让人传令,先登营今晚暂不出击袭扰鄃县,任务改由横枪营执行,各营士卒今夜轮流休息,防止袁军突袭而至。
命令下传没多久,游走在北面以及西北方向的哨骑与轻骑先后都有禀报,有大量袁军骑兵和乌桓骑兵的斥候出现在十二三里外。
以袁军斥候人数推测,敌骑总计应当超过万骑,且主力不出二十里远,若是急行军速度快,日落之际就可能会抵达鄃县附近。
刘备轻微点头示意,让夜哨再往后边查探谁为骑将,有没有步军随行,如果发现有步军,则先打探出人数与主将旗帜,纵使夜晚也不受禁令管控,可直进营盘汇报。
接着将目光转向郭嘉,笑起来道:“河北骑兵已至,看来袁本初也不远了,须先重挫对方斥候,使其耳聋眼瞎,此战需先击败袁军骑军,至于乌桓人不过疥癞之患。”
“河北骑兵若胜,蹋顿则会摇旗呐喊,顺势追击汉军,假设袁绍的骑军先一溃千里,那乌桓必会扬鞭骤急奔马绝尘,往而不止的夹尾逃遁。”
刘备忍俊不禁,想起了些事情,遂笑道。
袁绍要是自信认为拉拢的胡人会为他尽心竭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只要他率军只追着袁军骑兵主将所在冲杀,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味穷追猛打,直到擒杀敌将为止。
给蹋顿两个胆子,也不敢领部落站出来,替袁军骑兵挡箭矢,除非那人就是袁绍,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打仗凭借的就是士气,看平时操练是否娴熟,有无甲坚兵利,纪律严明若如长城,然后以奇袭、速决、突破等手段,制人而不受制于人,便可势如破竹,无往而不胜。
兵家决胜没有太多复杂操作,是那块材料,多几次率军出征就能历练出来,自然了若指掌,烂熟于胸。
何况统帅对于军队士气的加成,那是无法估量的。
有他刘玄德在虎贲骑和没有在,那战斗力都是两回事,连他麾下精锐皆如此,何况袁绍乎?
袁本初要是敢让河北骑兵先至,那就给对方再上一课罢,兵家之要,在于正奇,不可测识,方能取胜。
能把奇兵变为正兵,把正兵变为奇兵,隐蔽自己意图,使敌军看不出形迹,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非小心谨慎就不败的,后世也有人以为一条防线,就能遏制敌军,结果惨遭打脸。
刘备想到此处,不觉抚掌直笑。
郭嘉有些不解其意,揖礼问所故,刘备摇了摇头不作回答,接着又复道:“看来今夜就要给许子远与高元才一次重创,打的他们心胆皆碎,再也不敢轻易出城才行。”
“不然我军一旦与袁军主力交锋,许攸、高干等人又在背后骚动,怕容易影响军心。”
刘备说罢,顿了顿话语,稍微忖度番,决定还是先把这颗钉子拔除,遂转身传军令道:“除横枪营外,锐冲营步军也同样参与攻城,让柴营寅时烧毁城下支撑木柱,见城墙倒塌缺口,两营立即攻进城中。”
“倘若遇见许攸与高干,皆可死活不论,有投降者妥善处理,全军不可擅**降,若有人斩杀降卒,不管何人随即严处,绝无宽恕。”
自始至终不杀降兵,都是刘备的底线,谁要越过这雷池一步,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待军吏走后,刘备回到胡椅坐下,又拿起来一卷文书,原来是云长写来信札,夏侯惇和曹纯已经到了东郡濮阳,听闻两人是兄长远在江东辟来,但东郡各曹署掾史吏俱已满员,军府武官也无有空缺。
眼下文丑率军出邺城,兖州战事迫在眉睫,实在不知如何安排,才能不怠慢远道而来的曹氏与夏侯氏两人,还望兄长明示尔。
虽然先前夏侯惇与曹纯在曹孟德麾下时,和兄长有过争夺东郡的恩怨,但毕竟那时各为其主。
如今相隔数千里,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投效,关羽也并非不明事理,见两人迷途知返便是好事,岂还有责怪之理。
刘备见关羽的文书,忍不住嘴角含笑,感慨说道:“云长,知大义啊!”
紧接着,又不禁轻微一叹。
典韦站在身后,好奇的问道:“使君既见关太守书信,为何还叹息?”
刘备笑了笑,对典韦、许褚,还有靠过来的郭嘉,出言解释道:“自从接任陶恭祖徐州,我与云长在东郡一别,已然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牵挂。”
“今日见书信,想起我兄弟二人阔别许久,备不由感慨,不是滋味,让诸君见笑了。”
典韦闻言马上摆手说道:“使君与关太守、三将军结为兄弟,生死与共,义重恩深,天下游侠无不皆知,可谓十人九慕也。”
“典军侯此言甚是……”许褚连连点头道:“褚在谯县久闻使君和关、张两位太守高情厚谊,恨不能早相见。”
郭嘉也上前一步拱手笑说道:“使君与关将军、张将军情意深重,托付重任从无相疑,亲兄手足也莫过于此,更远胜刎颈之交,料想多年后,必引为美谈。”
不要说他们三个人,就是赵云、牵招都有些羡慕不已,也就简雍往常如故,依旧随心所欲,他和玄德的关系,不用结拜也能证明。
后来的荀彧、荀攸虽也眼热使君对关太守、张太守的倚重,但也知道这是他们不能比的。
何况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士人,还在暗地羡慕荀氏得到了玄德公的器重与信任。
虽说玄德公犹如光武一般好吏事,但他还有知人待士的高祖遗风,说给富贵连眼皮都不眨下,说给就给,哪怕自己财帛不足,也会想方设法掏出钱粮给人。
投靠的豪族谁不想代代富贵,赶来效力的士族子弟谁又不想名垂青史,因为在使君身上是真能看到希望,且指日可待,触手可得。
一句话,有玄德公在,天下诸侯不足为虑,刘氏当再承天命,中兴汉家。
士人都读过班彪的《王命论》,儒士们还知晓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