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易逝。
第二天,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这里多l一个疯乞丐。
至于是不是道士,谁在乎这个。
逢人就说大难临头,死期将至。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一个乞丐都不乐意碰一下的家伙,精神能正常才怪。
“这疯子搁街上发癫,就没人管管?”
有人厌弃开口。
若是乞丐也罢,可你张口闭口就是咒大家死。
谁乐意让你待在这。
“管?怎么管,你看他身上有丁点油水吗?”
一人轻笑回应,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又不能赶人家出去。
动起手来,有个好歹,官家的人又不是摆设。
不把你扒层皮下来,你连大门都出不了。
正所谓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虽然天底下的衙门不全是这样。
可总有好有坏,他们找地方,说不上好坏。
可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没人乐意管。
“让人说几句又不掉块肉,你全当没听见就行了,多大点事儿”
一人劝道。
“话说那疯子呢,后半夜就没听到声音了,这是搁别处疯去了?”
“呵呵,今早我看到了,又搁墙角躺着呢,估摸着是喊累了,**也得睡觉不是”
哈哈哈!
众人大笑,感觉对方说的也没错。
这么一说,大家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都觉得有道理,那疯子来镇子上也没多久。
之前也没人关注,毕竟这年头,哪里多了乞丐少了乞丐。
鲜有人注意到。
要不是昨天突然发疯,也不会有人提起话茬。
“哎,西边的那个老李头你们听说没?”
日头东出,街上的摊贩也逐渐多了起来。
至于卖吃食的,早就收拾好了摊子。
朝食的人并不多,街边临近的几个摊贩边唠起嗑来。
老李头?
一旁的包子铺老板听完微微挑眉。
看向不远处的小伙。
这人他也有印象,毕竟镇子就这么大。
就那么点人,平时一来二去,多多少少都会见面。
鲜有不认识的,哪怕见的面少。
街坊邻居也常说起。
不认识的人终是少数。
“怎么,老李头身子骨不硬朗了?”
一商贩好奇问道。
那小伙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
让众人面带不解,你这摇头又点头的,什么情况这是。
“你们不知,老李头那闺女前不久病了,他不是老来得子么,心疼的紧”
小伙说完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
“咱们镇上的大夫竟然没有瞧出来是个什么病,他便准备去城里看看”
说到这,小伙深出口气,脸色也是变得不怎么好看。
见众人皆等着听后文。
他也不吊他们胃口,组织好语言后,悠悠开口。
“谁知就是这一去,连城里都未到,便身首异处,听说是山里的妖怪作祟”
包子铺老板闻言一惊,便是其他人也微微变色。
“妖怪?张小子,你可别吓唬人,老李头身上能有几两肉,妖怪能吃他?”
老板忍不住开口,他觉得有些耸人听闻,这天下有妖,喜吃人。
可丧命多是青年壮汉,又或者幼儿孩童。
老头反而是出事最少的。
怕不是给山里的强盗杀的,也比妖怪好点。
“你别不信,我这么说自然是有依据的,听说老李头回来时就皮包骨头,整个人干巴巴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贼吓人……”
小伙说的煞有其事,一番形容下,众人脸色微白。
听他所言,十有八九就是妖怪作恶了。
毕竟若是强盗,撑死就是杀人了事。
听着小伙说的情况,莫不是被妖物吸干了精气。
又食了心脏。
故而身子干巴巴的。
“我可跟你们说,这事大家你知我知,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别乱传,估计今明两天,就有消息出来,到时候肯定是遇匪……”
小伙给一个大家伙都懂的眼神,被强盗杀了,肯定没妖怪出现的影响大。
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操作,已经十分常见了。
“这么说这事刚出不久?”
有人疑惑道。
小伙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那自然,尸体还是昨天晚上送回来的,死的可不止老李头,还有附近镇上的几个,城里的官爷亲自送来的”
他颇有些得意,就这些消息,没点人脉可打听不到。
其实还有些消息他没说。
说出来他怕吓死这些人,是真是假他虽然不得而知。
可起码有人传言,那山里的妖怪好像就是从官家跑出来的。
便是去抓捕的人,也死了好几波。
老李头纯属倒霉,正好撞枪口上了。
这也是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
至于不让外传,自然是官家掩人耳目,毕竟是掉面子的事。
看这反应,他估摸着十有八九假不了。
不过哪怕是真的,他也不敢乱说。
肆意谈论官家的事,若是被人知晓,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这事可不能糊弄。
谁不想多活几年,没事找这个不痛快干嘛。
便是他刚才说的这些,他此时隐约都有些后悔。
可是已经说出去了,那虚荣心被满足之后。
便是后怕,他仔细想想,自己也没泄露什么官家的事。
只是说了一下老李头的事,撑死牵扯上一个云里雾里的妖怪而已。
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哎,这样的话老李头那闺女可就可怜了,她今年才十二吧”
包子铺老板轻叹一声,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由己及人,论谁遇到这样的事,心里都不会好过。
“谁说不是呢,她娘亲走得早,如今老李也没了,家里没个管事的,难喽”
一人认同的点点头,不过也就是稍觉可怜。
那点同情心很快消失。
这年头谁好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没点麻烦事儿。
自家的破事一大堆,谁有心思去操心别人的事。
“那老李头的后事咱得帮忙操办着点,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当作没看见啊”
有人开口道。
“这是自然,总得让他安心走……”
几个人又议论纷纷,针对老李头的后事说了起来。
白事嘛,自然不能太简单。
生死无小事。
而此时的另一边,一小孩却是蹦蹦跳跳往家里走去。
没过多久,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荷儿姐,我听到一个好消息”
远远的,他就朝着小姑娘挥手。
说着便小跑了起来。
“你慢点,别摔着了”
小姑娘扭头看着毛毛躁躁的男孩,忍不住开口道。
“哈哈哈,我没事,我……哎呀!”
男孩刚说自己没事,脚下便被凸起的土疙瘩绊倒。
手里的被纸包裹住的馒头顿时就滚了出去。
白馒头顿时变土馒头。
他那张小脸顿时皱了起来,眼里已经有水雾聚拢。
“你怎么样,哪里疼,赶紧给我看看,没摔坏吧”
小姑娘见男孩摔倒,顿时心一揪,连忙上前将男孩扶起来。
着急的看着男孩的各处,一番查看下,见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姐,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绊倒了一下,就是馍馍给弄脏了”
男孩小嘴一撇,有些难受,这可是家里的口粮。
被他弄成这样,少不了挨顿骂。
他也有些后悔,刚刚高兴过头了,一时没注意脚下。
“人没事就好,呐,我正好也买了,我的给你吧”
小姑娘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将自己怀里的一包馒头给他。
又转身捡起弄脏的馒头,小心翼翼的吹了几下后,便拿衣摆擦拭上面的土渍。
“这不行,我不能拿荷儿的馒头,你这样回去也会挨骂的”
男孩看着的动作,本来微喜的心情瞬间散去。
这样一来,他确实是没事了,可荷儿姐免不了挨顿骂,若是严重些。
说不定还要挨顿打。
毕竟家里都不富裕。
祸是他闯的,总不能错让荷儿姐承担吧。
“废什么话,说让你拿着就拿着,我是你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小姑娘此时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指着男孩呲牙瞪眼吓唬道。
“荷儿姐,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让你一个娘们……哎呀”
男孩话未说完,就被小姑娘揪住耳朵。
“小屁孩懂什么叫男子汉,毛都没长齐呢,什么叫我一个娘们儿,来来来,你给我说说”
她气不打一处来,揪住男孩的耳朵转圈圈。
“哎停停停,疼疼疼,荷儿姐我错了,我真的错啦”
男孩只能不断求饶,由于手里拿着东西,他又怕掉下来。
只能顺着她的手转圈圈。
“你是真英雄,女豪杰,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娘们了”
男孩连连求饶,他知道自己嘴**,这不是天天听老爹念叨娘们娘们,一时间说顺嘴了。
“哼!让你瞎咧咧,还敢有下次,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
看着已经通红的耳廓,她松开手,不过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
心里却觉得是不是太用力了,一定很疼的吧。
“嘿嘿嘿,我就这一次,荷儿姐你真好”
男孩嘿嘿一笑,想要将馒头换回来。
可微微犹豫后,还是作罢。
他知道荷儿姐的脾气,别看平时柔柔弱弱的。
发起飙来他也害怕,知道是换不回来了。
他只能将其埋在心里,以后一定要加倍对荷儿姐好。
这样才能对得起她。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
小姑娘翻翻白眼,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颇为自在。
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去,又猛的顿住。
“对了,你不是说有好消息嘛,说来听听”
她差点忘了,这家伙就是因为有好消息要告诉她,才不小心把自己绊倒的。
经过这一打岔,她都快忘了问。
“哦!对对对,荷儿姐,我跟你说,那个臭道士其实是个疯子,傻不拉几的”
男孩猛的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
两个小家伙一边向前走,一边开口道。
“今早我听他们说,这家伙昨天就疯疯癫癫的,见到人就是要死了,什么大难临头,昨天他算卦就是胡咧咧的”
他十分肯定的说道。
他怕荷儿姐信了那臭道士的话,就是不信,心里要是有点怀疑。
怕是也要难受好一阵。
那家伙满嘴胡说八道,要是影响了老姐的心情。
他也跟着担心。
“你是不知道,他嚎了一晚上,说镇子上的人都要死,有脾气暴躁的差点没打死他”
……
小姑娘眉头微蹙,这算什么好消息?
“你就跟我说这个?”
男孩见她没什么异常,就知道她应该没放在心上。
“嘻嘻,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这说明他昨天都是瞎掰,荷儿姐你就不用担心他说的那些屁话”
男孩呲牙直笑。
“勉强算吧,我本来也没信,就你瞎操心,行了行了,到家了,你也回去吧,不然韩叔该担心你了”
小姑娘停下脚步,站着门口说道。
他们两家离的不太远,平日里也常有来往。
要不然男孩也不会和她天天待一块。
“知道啦,只是姐,要不咱把馒头换回来吧,我老爹也不会把我怎么着的”
男孩试探开口道。
“滚蛋!”
小姑娘一瞪眼,作势要踹。
吓的男孩一缩脖子,连忙跑开,他知道,荷儿姐是真踹啊。
“大恩不言谢,荷儿姐,等我长大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男孩跑远才喊道,然后也不等她说话,直接跑进拐角消失的没影了。
“小屁孩,知道什么,还对我好”
小姑娘嘀咕一句,她已经是小大人了。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女孩子天生比男孩敏感些。
不过也知道他就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对他好。
想要回报回来而已。
希望长大后还能记得这些吧。
毕竟随着年龄在增长,有些记忆会沉没在意识深处。
呼~
她深舒口气。
看着手中弄脏的馒头,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刚才想都没想就换了。
可到了自家门口,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她也没比男孩大多少。
馒头弄成这样,肯定要挨骂的。
不过这也是自找的,谁让她是老姐,是小大人嘛。
一顿骂而已,不妨事,她这是助人为乐。
对,就是助人为乐。
想到这,她顿觉好了许多,哪怕还有些紧张,不过可以应付。
“爹,娘,我回来了”
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句,声音微微有些大。
连她自己也吓一跳。
“死丫头,回来就回来,喊什么喊”
她手刚刚推开门,女人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出来。
“让你买个馒头都拖拖拉拉的搞半天,猪都比你勤快”
“快点的,你弟弟都饿了”
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丝毫没有察觉女孩紧张的神情,那手中已经不由自主的渗出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