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岁月轮转。
两界山早已竖立起一座高城,万族进进出出。
虽然比不上其他各地有名的大城,但是在临近各州,也算是独此一例。
在这里,各族之间仍有纷争,但却在一定的限度之内。
一城有一城的规矩,规矩大于天,想留在这里的一个大前提,就是一切事物都要给规矩让步。
若说最离谱的,便是这座城的城主见风使舵的性子。
任来的是哪朝使者,只要你来了,我就归降。
可规矩不能变。
一个字也不会变,加上这里群山环绕,地势复杂,更是妖魔汇聚。
倒也没有哪朝帝王为了这么点地方派兵征讨。
原因无他,打不过!
大多是一纸封文,便将此地赐于城主,有时形势变化快些,一年之内也可以收到两三封。
距离此城建立的时间,也不过百年而已。
可惜王朝更迭,世道变迁,总是出人意料。
一日,西来祥云,自上方而缓。
两道身影化作僧尼,出现在城门口。
无视掉四方生灵,只是看着那城门上的大字。
“在此城,兜兜转转,不曾想是我着相了,徒儿,便随我去见见这位妖族大圣吧。”
来者正是观世音,以及与她一路随行的惠岸行者。
观音苦笑着踏入城内,枉费百年光阴,若不是佛祖的推算与她一致,她都要以为,这猴子是故意戏耍她。
才弄了一个障眼法来。
“悟空道友既在此地,何不现身一见,叫我苦寻。”
观音轻声开口,话音未落,便有所感,看向一处。
却是不远处那大树旁,立着一块石头,石头脚下,又搭着一个土地小庙!
高度尚未到**膝盖,亦无香火供品。
着实寒酸潦倒。
二人走近,才看到那里面供着的不过是一尊无脸神像。
两侧的对子更是好笑。
天下烦事多如毛,神佛难渡。
求神怕也难称心,求我作甚!
写的是牛头不搭马嘴,白白浪费墨水。
正是这里牵动了她的心神。
观音摇头,却是化身入内,行者随后。
进入其中,观音方觉别有洞天,当是大小变化随心如意。
一道金身横压于此,镇一城之气运。
“菩萨此来何为?”
悟空于一旁现身,淡然问道。
又摆上酒水,示意观音落座。
“我今特奉如来法旨,引你皈依,道友既肯现身相见,何不入我佛门,以见真我。”
观音落座道谢后才开口道。
“我便是我,何见真我,如来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悟空随口道。
示意眼前行者也坐,奈何人家高傲的很,目不斜视,压根不搭理他。
悟空也就懒得费口舌。
“不然,我观道友,已有佛法在身,皈依与否,不过是口舌之辩。”
观音面色平和,语气平静。
“道友以佛法行事,便是不入空门,也是佛门中人,至于身份,并不重要!”
悟空闻言眉毛微扬,感觉对方故意的。
若真是如此,还来此作甚。
观音对悟空眼中的嘲讽视若无睹,并未作反应。
“那你不劝我皈依了?”
悟空身子向前,凑近几分问道。
“自然是要劝的,你若皈依,便又是一件好事。”
观音轻声道,看着眼前的猴子,却是神色复杂。
“那我拒绝,你若是想用其他法子,倒也可以试试看。”
悟空淡笑道,身子向后一靠,神色从容,不见半分拘谨。
观音菩萨也看出来了,对方是真的放松,不是故作姿态。
心中当即无奈苦笑。
如来叫她想个法子将那紧箍套孙悟空头上。
可当面对面时,她依然是雾里看花,心下不禁生出疑问,这紧箍儿,真的对这猴子有用吗?
遍观三界,这猴子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惊天动地。
可细思起来,看似滔天大祸,却也是为了三界生灵。
真正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无非是他打杀天庭诸神,惹了众怒而已。
至于佛祖的想法,她多多少少也清楚一点。
毕竟一方天地兴衰之气运,如今是全在这猴子身上了。
“贫道有一事不明,请道友解惑!”
观音菩萨多了几分认真,眼中亦有好奇道。
“请说。”
悟空点头应声,静待下文。
“为何道友如此抵触入我佛门,如今三教兴盛,我佛门虽不是顶尖大教,却也算一等一的。”
观音话语微顿,直视悟空的眼睛,想要尽可能的看透悟空心中的想法。
“哪怕门中有些弟子做事偏颇,失了分寸,亦或有人以佛门道法行妖魔之事,终究只是少数,三教当中,不可能连半点污垢也无。”
这种事情,只能尽可能减少,却无法杜绝。
可身为顶尖大教,少有人会在意这个。
更多的,皆是以入教为荣,将此视为无上荣耀。
所以观音不解,为何孙悟空不愿皈依。
悟空听罢,咧嘴一笑。
“因为我有洁癖,眼里容不下沙子啊!”
言语间,悟空看着外面的街道。
他也不是**,无论是如来压他五百年,还是其他刑罚。
好像都是无奈之举,他却不信。
这世间能人异士太多,真要对付他,不可能没有法子。
归根结底,还是他这只猴子,有特权啊!
而他,也讨厌这个。
“道友既能接受天庭的身份,为何就不能多一个,以你的能力,佛门那些戒律,完全可以无视。”
观音菩萨又道。
“这就是我更不愿意的原因了,总是大开方便之门!”
悟空摊手道,当利益足够大时,规矩便可以被无视。
生命也就会被随意践踏,不是吗?
死了这么多神仙,这些家伙还是不长记性啊!
观音沉默不语,脑海中有些念头闪过,却有些不可置信。
这只猴子,与其他生灵太不一样。
“如来与我三个紧箍儿,说套在头上,便可让你皈依。”
观音菩萨摊开手,坦然道。
“我之前不是没想过,用个法子让你带上这紧箍,如今看来,却是我着了迷障。”
说话间,观音有些怅然,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如此行事了。
以绝对法力行所想之道。
自己这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名号,如今想来,却是比谁打她都疼。
这一路走走停停,虽没找到孙悟空的踪迹,却让她再走了一趟人间。
她看到了一些人,一些事,身为菩萨,拯救世人,普渡众生本就是她的职责。
可不知何时,她将其给套上了一层枷锁。
行大善便无小爱,大慈大悲之下,竟也纵容小恶滋生,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一个利字头上。
观音迷茫了。
欲渡世人,却发现自己也在那苦海当中。
从未摆脱过。
她头一次,对自己所信奉的道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