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宁古塔 第一百三十九章 霜月

在看过月下独酌的诗句之后,他心中对于贾平安的印像是不错的,现在看到对方身体抱恙,自然就给予了极大的宽容。

首辅庄周放就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

跪不跪的不过就是小事罢了,身为首辅,他是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找麻烦,不仅没有什么作用,反倒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在得知了太子女婿的意见之后,他只要给贾平安在考试之中以难堪就是。

“多谢几位大人。”贾平安见好就收,以抱拳礼待之。

“贾平安是吧,刚才娄司业从你这里拿了三首诗词,本祭酒问你,可都是你所作的吗?”龚知贤开始了例行问话。虽然这样说,他自感是有些多余,但首辅就在一旁,应该走的程序还是要的。

别看这些年龚知贤一直在钻研学问,但能做到祭酒的位置上,他可不是那些书呆子,怎么做事不被人抓到把柄,自是心中有数得很。

“是小子所为。”贾平安点头承认。

“好,即是如此,接下来我们将出考题,由你现场作诗,你可敢应对?”龚知贤又一次开了口。但这一次说话之后,他还打量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的贾平安说道:“当然,若是你身体有恙,大可拒绝,如此没有人会怪罪于你,但你也将失去这一次参加六国诗会的资格。”

“小子身体历来就是不好,无碍的。”面对着龚知贤的好意,贾平安却是连犹豫都没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让佟维兴去翰林院,为的就是这一次机会,事到临头,他怎么可能会退却?

“好,年轻人就是应该有这样的魄力。”在看到贾平安直接应答,不带任何的思索之后,龚知贤再一次满意的点了点头,甚至脸上还多了一分的笑容。

若是贾平安哪怕犹豫那么一息时间,龚知贤怕是都不会这般的满意。他一直认为,能做出大学问者,那就是要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任何的犹豫或是徘徊都是不应该的。

“好,那我现在就出一个考题,由你限时作诗,时间一炷香,如何。”龚知贤开始了计划中的考验。

古时文人作赋,算是一种极为平常的事情。所不同的,就是水平高低罢了。

龚知贤也没有想过让贾平安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什么名词诗句,他只要对方可以答上来,勉强入耳便算是过关。

对于这一套流程,贾平安早就从佟维兴的口中有过了解。是矣,这一会并不奇怪。“请祭酒出题。”

“好。”龚知贤答应一声,随后目光还转向一侧,看了看同行的首辅庄周放,眼见他并未有任何的疑义之后,便开口把与太子等人商量的考题说了出来。

雁。

以雁为诗。

此时的天气正是大雁南飞之时,给出这样的考题,算是应时应景了。

在龚知贤说出了考题之后,他们三人的目光就落在贾平安的身上。其中司业娄闻通更是直接将带来的长香点燃,表示从现在开始就要计时。

这一切落在贾平安的眼中,让他露出了自信般的神色。

贾平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记忆力之超强可以说达到了恐怖之境。像是前世看过听过的很多事情,都可以不费什么力气的想起。如此,有关雁的诗,那不知道有多少首,现在他犹豫的只是拿出哪一首而已。

三息,不到四息,也就是在那长香刚刚开始燃烧的时候,贾平安就已经开始在面前的白纸之上落了笔。

漂亮的正楷体字迹落于纸上,一首李商隐的霜月很快跃然于众人的视线之中。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贾平安所写的西游记,随着佟维兴来到了昌都之后,便开始流传开来。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写完,但有关嫦娥与月兔的事情却已经被很多人所知晓。

这首霜月,贾平安就引了其中的一些故事。说的就是刚开始听到远行去南方的大雁的鸣叫声,蝉鸣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我登上百尺高楼,极目远眺,水天连成一片。霜神青女和月中嫦娥不怕寒冷,在寒月冷霜中争艳斗俏,比一比冰清玉洁的美好姿容。

三息而得诗,且如此的工整。当诗词一出,落入到龚知贤三人的眼中时,他们是瞬间无言。

如果说,之前太子还怀疑贾平安的诗词是不是有抄袭的可能。

可是现在,这首诗中出现了西游记的元素,讲这个故事的人就是贾平安呀,那你还能说他是抄别人的吗?

词诗的第一句就带了雁字,完美的扣题,让龚知贤闻之先是震惊,跟着就是开怀大笑。

“哈哈哈,好,好诗,好诗呀。”

这般的笑声,同样代表着龚知贤这一刻对于贾平安的认可,也代表着他已经通过了考核。

一旁站着的娄通闻同样是脸上带笑。刚才他可是当着众人之面推荐贾平安来着的,现在人家通过了考核,他也算是与荣有焉。

唯一只有首辅大人,于一旁看着这一切,实在是笑不出来。

太子质疑贾平安,做为岳丈,他此次跟随而来,为的就是阻挠对方的入选。可是现在,人家轻松的就作出了诗词不说,还属于其中的佳句,这显然就与他来此的目的所不符。

如果是旁人的话,就要考虑完不成任务,回去之后,要如何面对太子的怒火,不免会乱了方寸。

但首辅就是首辅,庄周放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看向贾平安的时候,竟然也笑了起来,然后就在龚知贤的笑声之中,他开口说道:“贾平安是吧,果然是有些才气,让人佩服。但...”

“六国诗会关系重大,便是皇上也是极为的重视,此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诗会之上,要求的也不只是能做一首诗,那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考题。那老夫再出一题,不知你可能应否?”

贾平安刚才就看出这位首辅大人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些的不善。虽然对方表露的非常阴晦,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但放在贾平安的眼中,他还是发现了不对之处。

他也不认为,考核自己,需要祭酒和首辅一同前来。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贾平安一直在防备着对方,也在等待着对方出招。

终于,庄周放开了口,先是赞扬。但这些话,贾平安是一个字都不在意,他需要注意的是那个但字之后的话。

这还真就被贾平安给猜中了,庄周放竟然说要再出了一个考题。

庄周放竟然还要出题,这与来时说好的可不一样。龚知贤与娄通闻这一刻都露出了有些诧异般的目光,在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带着明显的不解。

贾平安是什么人?

察言观色可谓是他的老本行了,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本能。

眼见龚知贤两人的表现,他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然后他没有选择马上就答应,他要看看另外两个人会怎么做?

贾平安深知,庄周放出了题,他就必须要回答。但他还是很想看一看龚知贤与娄通闻会如何的表现,这将直接关系到他以后与这两个人如何的进行接触。

“庄大人,这是何意?来之前我们并没有准备另一个考题吧。”龚知贤果然就第一个开口质疑。

一旁的娄通闻没有说话,但从他那表情上也可以看出,他是抱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因为品阶太低,不好直接质疑罢了。

“呵呵,六国诗会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即是如此,那现在本官临时加一题又有何不可?除非是贾公子怕了。”庄周放这只老狐狸,没有正面回答龚知贤问话的意思,而是把矛头转到了贾平安的身上。

倘若是贾平安怕了,那现在说上一声,就只能代表他是名不副实,如此这个参加诗会的名额自然不会给他。

或是说,庄周放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贾平安知难而退。因为这一会他看来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的逼迫和压制之意。

身为宣国的首辅,一路走到现在,那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凶险。这样的人,天生自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尤其那双眼睛,猛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压力还是很大的。

便是在朝中,品阶低些的官员,面对着他那可慑人心魂的目光都会心有拒之。他自信,这样的眼神是可以吓到这位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会让他压力倍增,会让他知难而退。

庄周放的目光很有压迫性,贾平安只是与其对视一眼,似乎就看到了曾经的同僚,看到了一丝首长的影子。

本能性的,贾平安的目光就进行了转移。

这同样是一种本能,非是惧怕。

先不要说,时代不一样了,生存的环境不一样了,贾平安也根本不能退。就说,有了空间的贾平安,其自信心早已爆棚,而白天浑泉水,晚上灵泉水,更是让他整个人的心境都得到了极大的变化。

就算是他现在直视庄周放的目光,也一样不会感觉到有什么畏惧。相反,双方一定要对视的话,或许败下阵来的应该是对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