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全忠表情轻松,“好!请回禀吴大人,卑职责无旁贷,立刻出发。”
家丁凑上前来,小声嘀咕,“邵团总,吴大人嘱咐我关照你,团练刚刚重新组建,如果没有把握破敌,可以据海陵城死守。”
邵全忠哈哈大笑,“多谢吴大人眷顾,此战无妨,我们去去就回。”
回头吩咐,“右营一队集合,全部配枪,出发剿匪,海青继续暂代一队队长。
其他部队照常训练。
乐团副,嘱咐伙房,中午伙食数量照旧,时间照旧。”
张斯文已经去宣布邵全忠命令,吹哨子集合队伍,将枪都集中到一队里。
目前团练三人一杆枪,训练的时候分着轮流用,打仗了,就得集中使用。
乐秀才赶紧进谏,“主公,不可轻敌啊。”
邵全忠摆摆手,“现在我大清江北的军队都在桐城跟陈玉成对峙,咱们泰州是后方。
这海陵城里,可一共就绿营一个把总,账面上才有一百兵,实际上还要更少得可怜——你懂的。
咱们不提太平军能不能绕过扬州,从北面打过来。
就算他们真的从北面打过来了,你要是太平军的首领,是消灭那几十个不堪一击的双枪兵,进城打劫呢?还是在城北抢粮食呢?”
“团总高见!”
“田大哥,疾行队参与作战,战前负责侦查。
等土匪溃逃,负责缀着他们,看他们逃往哪里,有机会就抓个舌头审问。
我从这帮土匪一来就奔粮仓,闻出点熟悉的味啊。”
田星应命,领着疾行队先行。海青带着十个宪兵,挑出右营一队的九十名士兵列队,一百杆枪带齐,扛着枪,穿过海陵城,向北而去。
军装疑似洋鬼子的一百名团练新军入城,其中一百人还扛着洋枪,并未引起恐慌。
新军的军装可都是文福记商栈承揽,分包给各裁缝铺的。因为文福记要得急,裁缝铺做好了样子,军装又分包到了各家各户。
苏中女子心灵手巧,个个女红手艺都经得起考验,现在半个月过去,区区二百套军服早已交货,全部装备团练了。
团练军服都是在老百姓家里做的,大家当然熟悉。
田星领的疾行队没有新军军服,也没扛枪,飞速前进,大家没注意的功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面的右营一队以正常速度行军,可就慢得多了。
带了铁掌的军靴踏在海陵城特有的麻石路面上,发出整齐而清脆的“咔咔”声。
不抽大烟的士兵一个个精气神十足,**扛在肩上,刺刀尖整齐雪亮,在上午的阳光下耀人的眼。
三路纵队,虽说达不到横看竖看斜看一条线,那也相当整齐。
单论队列整齐度和外表、精神风貌,反正我大清国土上目前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华尔的洋枪队都不行。
因为城北来了土匪惶惶不安的老百姓,看到去剿匪的邵氏团练这么牛,一下子都心安了,呼朋唤友,上街看稀奇。
一队代队长海青骑着高头大马,腰上佩着雁翎刀,走在队伍前列,身后是同样骑着**十名戴着白袖标、背着洋枪的宪兵。
苏中这地界,河网纵横,出行主要靠船,圩子里没多少马。
四兄弟本来各有一匹,还从杨永那里接收了十几匹,目前只有队长以上军官和宪兵、邵全忠的亲兵配马。
普通新军只有“外腰带”,军官和亲兵、宪兵们则配了更帅气的“武装带”,更宽,带斜跨皮带那种。
普通士兵是短靴加牛皮护腿,军官则是大皮靴。
海青全副武装,自觉帅气得不得了,看街道两旁老百姓夹道欢迎,更是意气洋洋。
自己一个肃王府小太监,整天点头哈腰,弓着身子伺候人。投了二哥后,这威风,哪里是当小太监能比的?
心情激昂之下,一挥手,“唱军歌!”
整齐嘹亮的军歌响起,里面海青尖锐的嗓音特别突出。
“……
三要好心待百姓,粮饷全靠他们耕;
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
这军歌一出,老百姓沸腾了。
古往今来,军歌最多是“与子同袍”,基情满满,哪有爱护老百姓的军歌?
新团练建了半个多月了,一直闷在邵家圩子里训练,从来没见过一个团练出来祸害老百姓。
如今出来一亮相,这精气神,这爱民如子的姿态,绝对称得上咱们泰州的子弟兵啊。
当年岳武穆领岳家军驻扎泰州,估计也不过如此。
这帮子弟兵可是去打土匪,护卫大家安全的,当下就有沿街的商铺,端着吃食和酒水出来犒军的。
士兵一律推拒不受,排着整齐的队伍,唱着军歌,大踏步前进。
盐运使衙门的会客厅,聚集了泰州的大小官员和几个士绅代表。
士绅们是来向两淮盐运使乔松年大人请愿剿除城北土匪的。
邵全忠的直属上司是吴文锡,但吴文锡可是乔松年保举的,乔大人才是这支团练队伍理论上的老板。
至于在旁边溜边的把总大人,根本没有士绅搭理。
绿营兵吃空饷是常态,一共才几十个人,敢去剿据说有两百多的土匪么?
就算敢去,现在的绿营军营,白天像集贸市场,晚上像**,士兵大烟枪不离手,确定能打仗?
乔大人就是因为绿营不堪用,还不归自己管,才下决心组建团练的。
架不住城里乡绅父老的央求,更扛不住乔大人的命令,吴文锡不得不派人去催促邵全忠剿匪,心中惴惴。
邵全忠就算能练兵,半个多月哪里会有什么成果?多半要推诿一下,派人能守住北城门就不错了。
他已经做好了跟乡绅们互喷,为团练辩解的准备了。
忽听街上欢呼四起,军歌嘹亮,众人一起惊讶,乔大人为首,都跑到街上看热闹来了。
正好看见海青带着队伍,列队而来。这新军的形象,一下子把诸位大人和乡绅们都镇住了。
乔大人左边的吴文锡赶紧替手下团练吹,“调兵的家丁刚去这么会儿,团练就出兵了,邵全忠忠心可嘉啊。”
乔大人右边是毫无存在感的泰州知州。
本来他是泰州的老大,结果太平军三取扬州,击破江北大营。
太平军抢完清军抢,打走了太平军,琦善曾关闭城门,纵兵在扬州烧杀七天,扬州已经被霍霍得十室九空,没法呆了。
乔大人这位两淮盐运使不得不把驻地移到了泰州。乔大人官大,他一来,泰州就没知州说话的份了。
知州那得拍乔大人马屁啊,“乔大人建的团练,果然出手不凡。
一举足万足齐发,一举枪则万枪同声。行若奔涛,立如植木。
卑职近年所见各军,尚无出其右者。”
这不仅是马屁,也是实话,众官员和士绅皆点头。
乔大人大悦,瞥了眼躲在角落里的绿营把总,“切”了一声,“都仰赖吴大人的奔忙啊。
吴大人清正廉洁,勇于任事,练出的兵,百姓自愿箪食壶浆迎接,岂是其他无能之辈能比?”
把总低头数地上的蚂蚁,聋了。
乔松年捻捻胡须,“就是这人数少了点……”
吴文锡连忙解释,“团练配的都是最新式的洋枪,价格昂贵,多了装备不起啊。”
乔大人点点头,“只要部队能打,能保得我属下的通泰扬三州平安,多花钱,我不在乎。
要是这次剿匪成功,盐运使衙门马上拨付三万两军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