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唤!沈唤!”沅雪迟扑倒在地,一路向沈唤爬去,双手去拉扯那些蓝色的锁链,“沈唤,你别这样,你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她努力想要把那些锁链从沈唤身体上拉扯掉,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她顾不上哭,但眼泪好像不受控制一般不断往外涌出。
她脑海中频频闪现一些旧时的记忆,晦暗压抑的陵墓里,她的师父为了救她,甘愿用自己的身体堵住甬道出口,挡下数十只尸变的傀鬼,替她争取了最后的逃跑机会。
时隔至今,沈唤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逐渐与她师父的背影交叠在一起,可她依然和当初一样无能。
“不要,沈唤,不要这样……”她跪在地上,攥紧锁链的双手磨出血来,“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可惜说再多也已经晚了,洪元珠在锁链的束缚下一点一点贴近沈唤的胸口,再一点一点被埋入他的身体,直到那些蓝色的锁链将沈唤团团围住,最终也全部缩入体内。
沈唤原本悬于半空的身体重重摔回地面。
下一刻,无数道光线透过地宫连接外界的换气孔纷纷射下来,照到光线的每一寸石砖泥土突然变得像海面的浪潮一般朝沈唤涌去,裂开的地缝欲要将他吞没地下。
不可以!
沅雪迟咬牙擦掉阻挡视线的眼泪,冲到沈唤身边,用尽所有力量想要把沈唤的身体拉出来。
她不是什么无私伟大的人,她是自私的,自私到已经不想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只想沈唤能够活着。
不知是不是她的坚持终于起了作用,那些涌动的泥土渐渐安静下来。
沈唤的一半身子还被留在地面。
沅雪迟忐忑伸出一只手抵了抵沈唤鼻息,眼神陡然亮了几分。
沈唤竟然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她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声音止不住哽咽:“沈唤你听着,我现在封住你经脉,魂不离体就还有救,你一定要撑住了,撑住了,我现在就救你!”
说罢,抬手就要点穴。
可就在这时,地宫门外呼啦啦闯进来了六七个男人,为首的须发花白,约莫五六十岁,其余的都是差不多二十出头的年岁。
他们皆是身着青衣银冠,衣摆绣着流云纹,分明与沈唤所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沅雪池眼睛一亮,莫非是同门前来相救?
“你们可是沈唤同门?他方才用了封印禁术,好在眼下魂魄尚未离体,还有……”
然而没等沅雪池把话讲完,为首的老者便抬手一挥,旁的几人得了示意,快速走到沅雪池身前,二话不说就要把沅雪迟推去一边。
“你们在做什么?”沅雪池察觉这些人并不是奔着救沈唤来的,迅即警钟大作,死死抱住沈唤的腰不敢放手,“你们不能就这么带走他,他会死的!”
那老者冷哼一声:“沈唤身为我青琅弟子,生死无需你一个外人多嘴。”
“你放屁!”沅雪池红着眼眦目瞪他,“你知道他体内封印着洪元珠对吧!”
无视沅雪池的质问,老者不耐烦地催促:“齐方,胡天岳,快点把那个女人脱开!”
“别碰我!”沅雪池咬定了死不松手,直觉告诉她,她一旦在这里放开了手,她与沈唤就只有诀别。
“妖女,你害死我徒儿,如今还霸着他尸首,简直居心叵测!”老者怒目圆睁,每说一个字,他花白的胡子就颤动一次,“再不放手,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说着,他食指中指已然并住竖于面前,口中默念一诀,霎时,从他指尖凝出一道剑气,冲着沅雪池胸口就发了过去。
沅雪池心下一沉,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时,蓦地只觉眼前一道白光凭空而来,“乒”的一声,毫无分差地挡下了那股剑气。
老者面色一骇,那股白光里充斥的灵力明显要强他许多,此一击的余波仿佛一道巨浪直从他头顶拍下,冷不丁让他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而其他青琅弟子,连同沅雪池一并,全部被扫倒一片。
“何人阻我!”老者勉强站稳脚步,急败坏了地转着脑袋四下寻找这不速之客的身影。
恰在此呼吸之间,众人之间的空当处慢慢浮现出一道身影,由虚入实,白衣佛雪,双眸遮幕,手上一柄银灯,散发出寒光如游鱼盘旋四周。
“你是什么妖魔!”老者抖着嗓子质问。
陆无还微微朝他的方向侧了侧头:“你无需知我是谁,只需知道,此人你可带不走。”
说罢,抬手一挥,无数银光自魂灯乍然涌出,眨眼就将那老者和弟子们击飞十步之外,狠狠撞在周围的石壁上,皆摔晕了过去。
沅雪迟怔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沉烟,换你了。”陆无还低声轻道。
紧跟着,一声轻笑仿佛一双酥手软软搔过沅雪池头顶。
听闻笑声沅雪迟下意识抬头看去,就瞧见那白衣男子手上捧着个精致如生的女人泥塑,正散发着幽红的光,随后那光突然像浓烟一般升腾而起,在上空聚成一团,勾勒出一个女人的模糊身影,下一刻,这身影就将沈唤从沅雪池的怀中勾了出来。
“不要,别带走他!”沅雪池惊呼,伸手胡乱地想要从那团殷红的浓烟之中抓住沈唤,却只能抓住几缕旋即就散的烟气。
“不要,求你了,他会死的!”沅雪池深知在此不知神魔的强者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只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可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红色烟雾卷过沈唤的身体,极快的速度将他投入原先洪元珠破土而出的缝隙,霎时金光自缝隙中迸发而出,一些依稀可闻的口诀在烟雾中吞吐,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金光开始收拢,烟雾散尽之时,地面已经恢复了平整,一丝裂开的痕迹也找不见了。
陆无还手中的泥偶也随之突然碎成齑粉,他无奈摇了摇头,施术想要隐回冥界,方转身就觉得有什么拉扯住他,低头看,原是沅雪池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沈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沅雪池双眼暗淡无光,绝望讲出她最后的问询。
陆无还沉沉叹了口气,轻拂衣袖,慢慢化作一团银色粼光,四三开来,消失而去。
却在良久后似因不忍留下一言。
“阳寿未尽。”
沅雪池微不可见地抖了下睫毛,松开双手,望着银光消散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