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一股夜风吹来,水妍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那久未迈出的步子也随之走了上来
“公子,天凉,还是早些回屋内吧”
闻言,墨书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待打量了一番走上来的薄衫长裙身影,墨书的嘴角处也挂上了一抹耐人寻味“那老太监指派你来究竟意欲何为,你我,皆知”
“公子的一日三餐,衣着紧松,便是奴婢活命的本钱”水妍轻声开口,神色间连半分异样都不曾有。
“你倒是实诚”墨书嘴角带笑,不得不说,饶是他都不禁佩服起了前者的心境。
“奴婢命**,可也想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水妍神色依旧,不过眼底间却浮上了一丝不被人察觉的酸楚。
良久后,墨书突然坐直身子,一双眸子直视前者面部“你觉得,我身上有秘密么?”
“奴婢,只想活着”水妍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凌厉至极的眸子。
言语间没有祈求,没有感情,只有平淡。哪怕在说我想活着,可也没有半分对生命的希冀。
一息,三息,五息,足足十息而过,墨书收回目光,起身就走“爱吃糖栗子,得是扒皮儿的。爱穿玄黑衫,料子得是中安道特产的云绫锦。不爱饮酒,爱听曲儿”
原地,随着扑腾一声,水妍双膝跪于地面,向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深深叩首“奴婢,谢公子大恩”
墨书没有停下步子,也并未回头。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小爷缺个伴读丫鬟,明儿个便随我去那武军堂玩儿玩儿吧”
“是”水妍笑了,好像这是她第一次笑,有些生硬,但无比灿烂。
有些人哪怕知根知底,相知数十年,乃至一辈子,其肚皮下的那颗心也始终不为人知。
但有些人可能只是一眼,可能在此之前从未谋面,但只需一句话,一抹神,便拥有了信任二字。
简单,简单的让人不敢相信,可就是那些不敢相信,才有了那些所谓的复杂。
当然,这世上之事无人能说清,也许这种简单只是少数的,是幸运的。
但不论是对于墨书,还是水妍而言,两人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那份信任。玄乎其玄,妙不可言的信任。
次日,自朝阳升起,墨书连同富大海悠悠哉哉走出府外。
两人身后跟着的则是已经换上束身半衫,马面长裙的水妍。相较于往日,这一身打扮显然多了抹英气,少了丝柔弱。
“当真是个祸水胚子”墨书随意瞥了眼身侧不过十八九的水妍,咂吧着嘴便走了出去。
“公子若是不喜欢,奴婢,奴婢再去换一身!”水妍连忙追上。
前方,墨书连头都没回,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昨晚就不该多那句嘴。
带着这么个祸水胚子,以后就是想安生怕都安生不了了。
武军堂,这个名字可能在别国不怎么显眼。但在北冥国内,尤其是北冥军中,武军堂这三个字就是无数人为之向往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但凡是入过武军堂的人,且修满三年,那不论是在北冥国哪一支战军中都是香饽饽。
和绝大多数武堂不同的是,武军堂学子只有一年授业期,其余两年统统分入边军序列,于尸山血海中去搏那一丝生机。
活着的人,通天大道,倒下的人,青冢一处。
而就是这般,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甘愿用性命去搏一个将来。但在那有限的名额里,纵是高官之子,权贵之后也只能乖乖排着队去考核。
值得一提的是,无数北冥儿郎若想进武军堂都得是挤破了脑袋。而各国来的质子却没有任何门槛,甚至连考核都不用。
只要有进入武军堂的意愿,那就是每年招学的名额满了也会强加进去。至于其中究竟藏着什么葫芦,卖着什么药,无人可知。
大都西城,武军堂前
眼见来人,原地等候多时的拓拔启挥着胳膊便跑了上去“九哥!这儿!”
“来的挺早嘛!”墨书笑着开口。
“嘿嘿,这...”拓拔启刚想说下去,可随即便被其后那抹倾国之姿给打断“九哥,这位是?”
“伴读丫鬟,水妍”
“小女水妍,见过大人”水妍款款做礼,轻柔出声。
“大月人?”拓拔启眉头轻皱。
“是,小女原是大月国万山道人氏”
见状,拓拔启不仅没有松缓眉头,反而愈发加深。
“行了,走吧!”墨书笑着拍了拍前者的胳膊,同时也递过去了个放心的眼神。
“启哥,书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见两人都走出去后,富大海这才一脸猥琐的低声笑道。
“谁是你启哥!”拓拔启脸色一黑,转身就走。且在墨书的肯定下,对那女子的存在也稍稍放心了些许。
“站住!”武军堂大门前,四名值守甲士虎目一凝,几乎同一时间暴喝而出。
“吼他娘什么吼,小爷耳朵没聋!”墨书无奈撇嘴,期间还不忘掏了掏耳朵。
“武军堂重地,寻常人等速速离去!”其中一身着低阶武官军袍的青年再次喝道,手中大戟也在同一时间向下倾斜。
“嘿!爷这暴脾气!”眼见如此,富大海顿时恼怒,随手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青玉令牌“看好喽!爷爷几人是来进习的”
“我堂,不允许有女子进入!”青年武官面色肃穆,说话间便锁定了前方那袭马面长裙的身影。
“那谁!去,去给老夫打酒去!”
就当墨书欲要开口之际,其大门内的一道嘶哑声却打断了他欲开口的话。
随着声音落下,一披头散发,衣着破烂不堪的红脸老头儿晃晃悠悠的便走了过来。
闻声,值守于黑漆大门两侧的甲士纷纷转身俯首,继而抱拳尊声。
“六长老!”
“六长老!”
“接着!”红脸老头儿眼神迷离,顺手就将酒袋子丢向了先前开口的青年武官。
忽然,红脸老头儿的余光扫到了前方那抹黑衫身影,眼底深处也跟着浮上了一抹精光。
可不足半息,那张满面红光的枯容便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