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盼声音立时一窒。
她其实心虚。
因着厉衍川为了救山山去了实验室的事情,她早前已然知晓。
骤然被揭穿,只能嗫嚅着解释。
“那……你现在说这些的话……”
想再辩驳几分,偷偷又看了看姜晚的脸色,却也知道顾展今天是必然要将这件事揭开的。
便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我要是现在不说,怎么,还得等到他死了那一天再说?这一个多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能体会吗?每天受尽了折磨,一万次拿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往墙上撞去,现在你却还好意思说他没良心!要不是为了他们母子,厉衍川用得着受这些罪?!”
“你从刚刚开始,就在说什么?”姜晚到现在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本还是懵的,听不懂二人争执。
可单这一句“为了他们母子”,一切便都明了。
“晚晚……”林香盼想去拉她的手解释,话到嘴边,却看见姜晚急急走到了顾展面前。
她眼眸如刀,没有半分情绪!
“顾医生,麻烦你说清楚!”
林香盼终于打消了继续解释的念头,那些话哽在喉咙里,实在是难以开口。
她知道太多内情,一早没有说出来,如今反倒成为了束缚。
便只能站在夏泽安面前。
男人目光垂下,落在她有些心虚的小脸上。
厚实的手掌顺势握住她的。
“慌什么?姜晚不是不讲理的人。”
男人掌心厚实温暖。
她点了点头,总算能轻松一些,只还忧心忡忡地望着姜晚。
“我怕她因此内疚,有了负罪感,对人的态度,便会不一样。”
顾展已然直白地告诉了姜晚真相。
“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帮他隐瞒!”顾展言语之中仍旧带着气愤,“两年半前,我就已经是厉衍川的心理医生。那时开始,他便患有极严重的失眠症,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
“而这也就是治标不治本,长久下去,他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损耗。后来我经过长久的试探,才终于明白他心底真正的心结……”
“现在,你已经都知道了。姜晚,你知道当他得知你们俩有一个孩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兴奋、雀跃、期待!那是我认识他那么久以来,头一次觉着自己终于有希望治愈他了。可结果呢……山山生了病。”
林香盼跟着沉默下来。
“这样极致罕见的病情,凭什么能突然治好?你真当老天开了眼?老天爷要那么怜悯你,当初就不会让山山得病!”
“他做了药物试验。”
“毫不顾忌,哪怕段医生一再拒绝,他也没有任何犹豫。”
“姜晚,这一点上,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孩子!”
顾展的声音掷地有声。
他甚至说出了许多厉衍川曾经面临过的困境,和可怕未知的痛苦。
林香盼静静站在旁边,身躯无意识依偎在了夏泽安怀里。
她看见了姜晚通红的眼睛。
不知怎的,自己心里竟也跟着有了些奇怪复杂的心绪。
像是因为别人的爱情而深受震撼,又觉着……苦涩。
“晚晚,你、你消化一下。”等到姜晚转过身来,林香盼连忙上前抱住她,带着歉意,又小心翼翼,“你别那么愧疚。厉衍川是惨,是受了罪,可这些年,你受的罪不比他少……都是为了孩子,他心甘情愿。何况,你也对他很好很好了。”
晚晚爱他至深。
林香盼甚至无数次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远不及她。
“可是盼盼,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姜晚声音哽咽。
她听着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想安抚,却不知要从何开口。
只能小心翼翼。
“那就跟着你的心走,晚晚,让你的心,带着你去应该去的地方。”
她没能再多说。
因为夏泽安阻止了她。
男人轻易揽住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香盼脸有些红,却仍旧将他推开。
“你先过去等我,我再和晚晚说两句话。”
男人挑眉,却没有阻止。
她理智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人与人之间,最终是利益纠葛。如同我和夏泽安,看似潇洒、也还算恩爱,可实际上呢……当初发生的种种,我并未忘记。我见到他,永远都还会记得当初被人利用的感觉。但、这并不影响我和他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以及……继续未来的婚姻。”
有些事发生了,便会永远存留在记忆里不会消失。
林香盼坦然承认她对夏泽安的爱。
却也同样知道,原先在两人之间发生过的种种误会、折磨,也并不会立刻消失。
唯有时间会慢慢证明一切。
或许他们的爱情,会战胜一切。
许是因为对着姜晚说了这样一番话,林香盼再抬起头去看夏泽安时,眼底竟没来由地又生出来一些心虚。
竟是立刻移开目光,“我、我去个洗手间。”
夏泽安则径直走了过来,站定在姜晚面前,薄唇上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说……人与人之间,都是利用。”
夏泽安,“?”
“她倒是说的轻巧,怎么着,和我之间的所有感情,最后都是一句利用就算完?怎么你们女人,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姜晚笑,“自然还说了别的,不过,那就要你自己去发现了。”
“你……”
夏泽安拿她们俩都没办法。
姜晚转身离开去了病房那边,林香盼则是从洗手间出来,远远朝他挥手。
四下冷寂。
空旷的走廊上女孩挥舞着手,远远喊了他一声。
夏泽安心中竟生出恍惚。
“嗯”了一声,迈开长腿走过去。
“来了。”
……
他们是要回家的。
那些话,林香盼不提,夏泽安自然也不会放在心里。
他静静看着副驾驶座上安静的女人,侧脸娇媚,整个人团在白色毛茸茸的衣领里,像极了一只乖顺的小兔子。
有一点他没对姜晚说。
如今的林香盼,总归是和从前不一样的。
当初两人的结合,是利用没错。
但现在,他对她生了情愫,而她,也在渐渐地,因他而乖顺。
“看什么呀?”林香盼侧脸望着窗外,却也仍旧能察觉到男人紧紧凝在她脸上的目光。
当即嗔了一声。
“好好看前面,开车。”
“是,听夫人的。”
他现在异常听话。
有时候夏泽安觉着,“乖顺”这两个字,不应该用在林香盼身上,而是应该用在自己身上。
他才是被驯服的那个。
“你要是处处都听我的就好咯。”
“听,夫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男人看起来很配合。
他侧脸看过去,与她目光对视时,甚至脸上会有一闪而过的“讨好”。
可林香盼只是轻轻嗤了一声,嫩白的小脸上有极明显的笑意,“夏大少现在也学会了哄女人嘛?都会画饼了哦?”
“没有,我真心的。”
“真哒?”
夏泽安偏过去看了她一眼,点头。
“再真不过。”
下一刻,她便抬起手指着车窗外,“那你靠边停车,我要吃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