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天总跑百货大楼,自觉已经买出经验来了,所以他没直接冲过去,而是先仗着个子高,挨个柜台溜达了一遍。
等走到最左边的时候,忽然看见婶子大娘们疯了一样往前挤,胳膊高高举着恨不得直接把钱塞到售货员手里。
售货员同样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喊:
“红色灯芯绒没有了,就剩最后这一点了,有人要吗?”
顾朝阳想起江暖说人得需要进步,于是俩人约好晚上一起学习,赶紧挤过去道:
“剩下的我要了!”
旁边的婶子:“……”
小伙子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买十米八米呢,就这巴掌大的一块布,拿回去顶多给小孩儿当个尿布,你激动个啥?
顾朝阳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认真地把枣红色灯芯绒布叠好,这个够给他和江暖一人做一副套袖了。
婶子一看顾朝阳这举动反而对他有了好感,小伙子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的,听说他想买被面,就主动跟他分享经验道:
“我那准女婿也长得跟你一样精神,还是厂里坐办公室的,所以我得给我闺多置办点好东西当嫁妆,到了婆家那也是底气足足的。”
“我也准备买被面,你看售货员刚搬过来的新被面没,图案是凤穿牡丹还有龙凤呈祥那两个,好看不?”
顾朝阳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
“婶子,好看。”
婶子觉得这小伙子别看人高马大的,倒是还挺乖的,这会儿俩人友好和谐地并排挤在最前头,她就偷摸传授技巧:
“好看吧,婶子还能骗你不成?我跟你说,这买东西不但要成双成对还要配套,你看这次多难得,一整套的大红色床单被面枕巾枕套,尤其是这个被面,你摸摸看,这可是丝绸的,难得才有货的,我打算等她一开卖就直接抢两套。”
顾朝阳连忙伸手偷偷摸了摸。
红色丝绸被面,摸上去滑溜溜的,上面还绣着喜字,又喜庆又舒服,跟他爷爷给他和江暖留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顾朝阳连忙决定跟上婶子的脚步:“那我也全都买两套。”
1块8毛钱一对的大红色的枕巾,3块8毛6一对的大红色的枕套,红色纯棉大花床单一条11块6毛钱。
普通的人造棉的被面买一条只要4块5毛6,纯棉被面要13块钱一个,而顾朝阳看中的这个丝绸的一条就要18块钱。
顾朝阳跟婶子通力合作,每人顺利抢到两套,江暖刚给他的100块钱,他转眼就花出去70多,还在热心婶子的指导下又买了顶针和针线。
等江暖跟那几个同志交换了**,约好元旦她回来之后交流洗照片技术,过去找顾朝阳的时候,顾朝阳正抱着一大堆东西,眼巴巴地看着前面卖衣服的柜台,跃跃欲试想用剩下的钱给江暖买件的确良衬衫。
看见江暖过来,他连忙道:
“她们在卖的确良衬衫,钱还够,给你买!”
“不要。”
江暖一口拒绝了。
她不知道顾朝阳说钱还够的意思是,100块花得只剩下正好够买一件的确衬衫的钱了。
不想要是觉得的确良不透气,还卖得贼拉贵,纯棉的衣服多好,新的露面穿,穿旧了正好留着当睡衣,可太舒服了。
看顾朝阳怀里抱着的被面用东西包着,虽然觉得一个被面怎么这么厚,但江暖也没多想,就随口问了一句:“买到被面了?”
顾朝阳肯定地点点头:“嗯!”
还买齐全了两套,到时候可以勤换洗。
“行,那给我吧,我放三轮车里晚上带回去。”
“不用。”顾朝阳看看手表,“我待会儿就跟高义一起回去了,正好中午休息时间还没过,我回家把被面什么的洗洗晾到火墙上,晚上咱们换上新被面就能拍照了。”
这小伙子可太勤快了!
江暖一想他们明早就得出发,她自己临走前还有不少事要办,就道:
“行,那就辛苦你了,咱家多亏有你这个勤快人。”
一个下午江暖忙得陀螺一样,先去找了施芸看样品,跟她和百货大楼的另外两个同志开了个会,对江暖提供的样品很满意,初步确定江暖这头最迟元旦之后供货,第一批货货量并不算多,先试试水。
之后又去包发财印超那里问收音机出货怎么样,还拿了本物理基础的书让两人看,等她元旦回来就从原理开始教他们。
晚上回到家属院天都黑了。
就这个灯光条件也不能拍照,俩人决定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趁着天色好再拍照给奶奶看。
俩人平时都是轮流洗漱,今天顾朝阳非要抢先,江暖也就由着他了。
哪想到等江暖洗漱完一进屋,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镇住了!
所有被褥枕套全都被换上大红色带喜字的,一眼望去,仿佛这整个小屋都被映得红红火火喜庆极了。
而顾朝阳就坐在大红喜被中间冲她伸着手。
江暖都没敢迈步过去,就站在门边小声试探着问道:
“顾朝阳同志,这就是你所谓的买一条被面?我这是不是不该回来啊,你这布置明显看着是准备跟谁洞房花啊,要不我走?”
顾朝阳本来冲江暖伸手是想跟她说,他不会用那个顶针,缝被子的时候还扎了手,现在被江暖一问,他还有点懵。
等他四下看了看,再想到江暖刚才说的“洞房花烛”,后知后觉总算觉得这布置有点不对。
顾朝阳的脸,腾地一下就冒烟了。
红晕一层层爬上脸,再被大红色的喜字被面一衬,顾朝阳那张脸简直俊美得不知道怎么形容好。
他一声没吭收回手指,转身就钻进了被窝。
顾朝阳一害羞,江暖顿时又活跃起来了。
赶紧爬上炕摸了摸被面,别说除了颜色太扎眼了摸着确实很舒服,果然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看顾朝阳脸都快让被子挡住了,江暖连忙凑过去欠了吧唧地拽人家被子,还明知故问:
“你脸怎么这么红,害羞了?买都买了你羞什么,你还别说,我们大队要结婚的小两口都没你会布置新房。”
不管她说什么,顾朝阳就是打定主意装死不吭声。
两个人拉拉扯扯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
早上顾朝阳很早就醒了,一晚上过去,他总算不至于看见喜庆的被褥就脸红了。
想起他的电视机和大鹅,趁着天还没亮,偷摸起床先去把存放在贺叔宿舍的电视机抱回来,又去煤堆后面把大鹅刨了出来,还很有心机地用麻袋装好,直接藏在三轮车座位底下。
一直到吃完饭俩人把所有东西装上车出发,江暖都没看见他那些宝贝。
刚出了家属院不远,江暖悠哉悠哉地坐在车里往外看了看,忽然喊道:
“等会儿等会儿,顾朝阳停车。”
顾朝阳听话地踩了刹车,探头去问江暖:“怎么了?”
江暖跳下车,抬头看看瓦蓝瓦蓝的天空,地上洁白厚厚的积雪,有点兴奋地道:
“我给你在这儿拍张照片吧,你就坐在车上别动,假装忧伤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顾朝阳立刻配合地摆好角度,表情动了动,有点为难道:“为什么要忧伤,我现在挺高兴的。”
门口一众本来打算去买菜的婶子们:“……”
说实话,不是很懂这小两口的审美。
就那光秃秃的天光秃秃的树,光秃秃的雪地光秃秃的路,到底有啥好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