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心猛地一沉。
“独孤凤?”
他知道独孤峰有个武艺高强的女儿,却没想到她和柴绍搞在一起,而且从称呼看,俩人关系竟已亲密到夫妻相称。
面对独孤凤,如果是空旷地,他还有逃命的机会,如今被关在大业殿,事情就难搞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你跟姣姣,究竟……”
“王世充,你没想到吧,你会用美人计,难道我不会用美男计么,你的干女儿早就被我的男色所迷,一心向着柴家,陪我在你面前演戏哩。”
美男计。
瞧他这话说的,那是一点不知自谦。
虽说……这话并不算错。
独孤凤睨着他的侧脸,眼波流转,眉目含情。
“柴绍,你别忘了我可是淑妮的亲生父亲,今**若杀了我,她断不会罢休。”
“唉,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拖延时间。”
楚平生叹了口气:“是在等善母莎芳和周老方那些人么?其实被我策反的不只荣姣姣,还有周老方,你还不知道吧,尤先生的师弟周老叹和周老方是孪生兄弟。”
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王世充却是心寒到了极点,这么看来,他连救命稻草都没了。
楚平生还不忘在他伤口撒盐:“王世充,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儿子王玄应?”
一种更加不妙的感觉袭来,王世充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又一下,肌肉的抽搐很快辐射到整张脸,难看极了。
“瞧见柴府门客身上的装备和武器了么?我们父子还得跟你和荣凤祥道声谢,如果不是你们慷慨解囊,怎么能够把他们武装起来呢。”
“东溟派?”
王世充一下子醒悟过来,心说怪不得,也只有东溟派才能锻造出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
“你把东溟派的人怎么了?”
“我把东溟派的人怎么了?”楚平生冲独孤凤使个眼色。
她将手里的包袱一抖,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出,最后停在生着一张大脸盘子,相貌凶狠极能唬人的张志脚下。
他心说怪不得包袱下面颜色发暗,原来是拿来裹人头的尸布。
他又看看地上的人头,发现脸朝外,看不清,便用脚勾了一下,待看清楚人头的五官后,身上的寒毛都炸了。
“王公子?!”
“应儿。”
王世充的心态一下子崩了,扑过去抱起儿子的头颅,面如火烧,提剑便往楚平生身上砍去:“我杀了你这狗东西。”
楚平生没动,独孤凤拔剑一搅,王世充的剑势与源自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半吊子气劲便被破得干干净净。
“冤有头债有主,你儿子是被东溟派的人杀的,关我什么事。”
“东溟派?”王世充一听,愣住了:“他们为什么要杀应儿?”
“呵,王世充,你把人家东溟派的小公主抓住给边不负玩弄,如今别人杀你儿子报仇,这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吧。”
王世充身子一震。
“她们怎么会知道……”
楚平生真诚一笑:“我说的。”
绕来绕去,王玄应的死还是绕回柴公子身上。
独孤凤很无语,不带这么耍人玩儿的。
占了王、荣两家的便宜,借刀杀了王玄应,还要当众调戏王世充。
她这个夫君,不仅有八百个心眼子,而且恶趣味满满。
“啊!”
王世充顿时情绪崩溃,疯狂抡剑,乱劈乱刺,仿佛一头暴怒野兽。
“夫人,这样你应该很容易解决他吧。”
独孤凤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他这么做还有激怒王世充的意思?
确实,失去理智的人更容易对付些。
这时柴慎向着伪装成侍卫的董成等人猛一挥手:“一个不留。”
“杀!”
杀声顿起,柴府的家丁与门客如猛牛冲阵,扑向王世充的人马。
楚平生却是悄悄地退出大殿,由后门走出,神色古怪地注视东北几眼,迅速投向西侧观文殿。
……
与此同时,皇宫东北角。
一名宦官将身着黄袍,瑟瑟发抖的皇泰帝杨侗护在身后,前方不远的长廊里,一名蒙着面巾,只留一双狭长眼眸在外的男子正与一个身穿黑袍,眼窝与两颊俱内陷,脸皮呈现一种诡异粉红色的老妪斗在一处。
男子使两把短戟,钩、啄、割、刺,变化万千,老妪手里拿着一根碧玉杖,舞起来呼呼作响,劲风四射,招式大开大合,雄浑厚重,叫人有种直面山岳,难以抗衡的气势。
双方过有二十几招,男子逐渐落于下风,自知非老妪敌手,劫持小皇帝的事是没可能了,便将两把短戟一勾,旋身横扫破开杖势,觅得空隙抽身暴退。
“如果我没有猜错,阁下便是独孤阀第一高手,尤老太太吧,披风杖法果然名不虚传,日后有机会再行领教,告辞!”
说声告辞,蒙面人噌地一声拔地而去,几个呼吸便跃墙而出。
那即便上了年纪,身形伛偻,却依然高出寻常女子许多的老妪持杖点地,咄咄几下,望着蒙面人离去的方向恨声道:“如果老身不是有伤在身,凭你……哼!”
她当然有傲慢的资格。
世上谁不知道她尤楚红六十岁时弃剑用杖,因为走火入魔伤了肺脉,患上肺痨之疾,此时又是春季,正是一年里最弱的时候,就这还能把蒙面人压着打,如果她没病没灾,蒙面人哪里有资格挑战她。
“皇上莫怕,老身乃是独孤峰之母,救驾来迟,致使皇上受了惊吓,老身惭愧。”
杨侗记得独孤峰这个名字,听闻老妪是其生母,悬着的心落回肚里。
王世充领兵冲击大业殿时,柴慎的手下让宦官带他赶紧走,结果从后门离开不久,便被那个不知来历的蒙面人盯上,两名侍卫为了保护他战死,眼瞅着便要被敌人绑了去,这老太太出现,二话不说提杖便打,方才有了刚才一幕。
“这边……太……太危险了,我……我要去找太皇太后。”
尤楚红瞪了宦官一眼:“太皇太后在哪儿?”
“在观文殿。”
“还不带路!”
“是。”
宦官不敢怠慢,缩头耷脑,小步快行,朝着观文殿的方向走去。
尤楚红陪着杨侗后面跟上。
……
半个时辰后。
王世充府上,五进院,董淑妮的房间内。
啪……
只听一声响亮的耳光,董淑妮扑倒在地,手捂红肿的脸,**一缕散乱的发丝,满脸恨色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
柴绍半襟鲜血站在绣床旁边,相对的房门前是脸色苍白的荣姣姣。
“你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再说你不知道干了什么!如果不是你把消息泄露给寇仲,柴家和王家的谋划能出问题吗?现在好了,你舅舅和你表哥都死了,我跟父亲也被太皇太后怀疑,不仅地位难保,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你这个**人,还有脸对我摆出这样的表情?”
“舅舅……和表哥?你说……他们……死了?”
董淑妮的表情一下子垮了,用力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你不信?你不信他也不会活过来。”
楚平生一脸愤恨地道:“岳父大人拼死挡住尤楚红,我跟姣姣才得以平安离开皇宫,在此之前,我明明听到大舅哥与岳父争论,一个说肯定是你把消息透漏给了寇仲,才招致今日败局,一个说不是你,说你再蠢,也知道孰轻孰重,孰近孰远。”
说到这里他怒不可遏,跑过去一把薅住董淑妮的衣领拎起来,深吸两口气又丢回地上:“如果不是你爹临死前托我照顾你,我早就一掌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没有跟他说柴家和王家……”
“没有说?这还用说?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傻吗?试想你舅舅会在什么情况下才舍得把姣姣和你一起嫁给我?但凡有几分小聪明的人,都会琢磨一下这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而且以你对寇仲的态度,怕是他问什么问题你都会告诉他。”
“不会的……他不会的……”
“他不会?”荣姣姣寒声说道:“你忘记当初在尚书府夜宴,他是怎么劝你嫁给柴绍的?他喜欢的是李秀宁,你算什么?你不过就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董淑妮的目光变得迷茫,哀色一点一点在脸上累积。
荣姣姣恨得咬牙切齿:“本来好好的,一切都照计划推进,但是谁知道独孤家的人突然杀出,尤楚红、独孤峰还有独孤凤,再加上独孤阀早年安插在军队里的心腹……如果没有他们捣乱……”
“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人?”董淑妮红着眼睛,用力握住她的手,还在为自己的行为和寇仲找补。
荣姣姣扬了几次手想要打她,又缓缓放下:“你也不好好想想,柴家和王家失势对谁最有利?柴家、王家、独孤家,都是李家的仇人,这场斗争甭管谁赢都是惨胜,而要说最大的嫌疑方,除了长安李家,还有别人吗?”
这个问题在董淑妮脑海回荡。
是啊。
柴家、王家、独孤家、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这四方掐得你死我活,谁最开心?谁会对东都内乱拍手叫好?
朱粲、宇文化及、李密和李渊,其中又以李渊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