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与彼岸 前传第一章:小城春秋、三教九流

本书写到本章,将以前传的方式更新上传12章一一

1987年3月,我正式到《花河日报》上班,成了一名新闻工作者。正赶上中国改开的第一阶段和新闻界难得相对自由的黄金时期。报纸特推出试验田《星期天特刊》,挑选一茬年轻新锐的骨干,我也添列其中。负责编辑社会类专版的同时、也采写一些热点文化新闻,编采合一、左右开弓。由于文字是我喜欢和擅长的,可谓驾轻就熟、如鱼得水。

我的作息时间和方式属于典型的晨昏颠倒、昼伏夜行。每天睡到下午3-4点去报社,午夜12点之前处理与报纸相关的工作:编辑版面、写评论杂文或出去采访专题。我喜欢当记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时间不受限可弹性安排,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即可。

离开银行进入报社,更爽的是又可以留起我在中学及大学时代的长发,而且有过之无不及,长发飘飘或扎个辫子一时成了我的摇滚标签!有一次在外采风上厕所,吓得一位男同胞掉头就跑,惹得俺一阵大笑连忙喊道:别走哇、哥们。

那人掉头回来脱口而出:操,吓我一跳!以为进了女厕所哪。

每天同事们快下班时我来到办公室,一**坐到面壁而放的桌前打开台灯,在属于我的光圈里除了完成报纸的常规工作外就是拆看一大堆来自全国及海外的诗友来信和民刊。

1986年那次深圳车祸和春城之行后,我从之前的诗歌活动和“超现实主义恋爱”中抽离出来,开始平心静气地写我的“体验诗”和“第三代诗评”。同时还和一同发起“体验诗”派的战友宋辞成为同事,臭味相投每天混在一起相互砥砺。写下了一批我个人比较满意的“体验诗”如《凶险的子夜》、《城市病》和组诗《冬天的火焰》及颇有影响的诗评如《第三代诗概观》等。并和宋辞联手出了油印诗集《体验诗选》和铅印诗集《没有门的世界》。

《凶险的子夜》

通红烟头

烫不透暗绿铁皮

乘上子夜慢车

远离终点

擦臀而过的站台

闪烁翌日的鬼火

几件白色**

总在背后 晃来晃去

放弃公开身份

以犯罪心理 危胁空间

**亡的旅途上

坚守站立者的形象

选择任何一个女人 风流凄惨

所有凶手都是至熟同类

每一种面向 迥然被动

铁桥下 轰响异国河流

车厢中

穿梭行骗的声音

角落里

伺机暴力的凶器

这类年代

灯光最辉煌的阴谋

一块神秘伤痕

使右胸叶隐隐作疼

眼神机警

默默吃掉

左肩蓝色兜内

那枚珍藏多年的

因为文笔好,我和宋辞在报社共同享有一项专权即文艺界的明星专访几乎被我俩垄断。但漂亮的女明星我都不染指如“女儿国的国王”大美人朱琳和《孔雀》般秀丽灵慧的黄梅莹,因为只有他才能写出那种情书式的花式专访。而我则写的都是“邓世昌”李默然、“民歌王”郭颂和“蒙古摇滚歌手”腾格尔等大老爷们。

所以虽然偏于一隅边城,但我在诗歌的王国仍可以说做到了胸怀天下、放眼世界,始终站在现代诗的潮头之上。尤其通过徐敬亚的《深圳青年报》、宗仁发的《关东文学》、《作家》和严力的纽约《一行》等先锋诗歌的公开堡垒更是建立了一个庞大而联通的非主流诗歌联盟和诗友网络。正如后来广为流传的一则趣闻形象地说明了那时的诗歌江湖:有人冒充诗人丁当周游全国,各地诗友酒肉接待还提供免费住宿。后有人不经意向丁当查询才知此乃乌龙也。

其实在新闻和先锋诗歌之外,我的业余时间和现实生活亦是丰富多彩、混乱不堪的。一是和宋辞联袂把小城的一帮画家、摄影家和媒体人串拢在一起成立了“局外人文化俱乐部”,每个人都起了个搞笑的二字头绰号如“二魔怔油画家王闻江、二**本人也、二欠蹬诗人宋辞、二木头摄影家张小雨、二娘们导演冯果文、二苶(nie)子国画家魏惠君、二提溜小说爱好者纪滨和二彪子记者高枫等(后来有微信了,我还专门建了一个“老二”群),几乎整日打成一片,喝酒、谈艺术、游玩、泡妞,并去大专院校和群众艺术馆搞各类哗众取宠和惊世骇俗的讲座如“性与生命及文化“等。搞得如醉如痴、昏天黑地,在小城花河掀起一阵阵涟漪和风波……难怪上海的前卫诗人孟俊良来花河旅行时都惊呼小城文艺不亦乐乎!

犹为奇葩的是我与绰号“二魔怔”的油画家王闻江更是双双披肩长发,穿着形同乞丐服,整天招摇过市,特别是出没于雨后春笋般的各类舞厅,跳我俩自创的“抽筋舞”,直到接近窒息昏厥为止,引发现场青年男女的围观和尖叫,一时声名鹊起被称为“混世双魔”!

但“局外人俱乐部“还发生过两起群体. 性.事件,从而证明了这个亚文化同人组织的社会价值和影响力:

第一起事件是二彪子高枫当时是市电视台新闻部的名记(我离开家乡多年后未想到他做上了台长的宝座),采访市皮肤病研究所发了一个震惊社会各界的新闻调查:得性病的职业和人群排名,公安人员赫然排在坐台小姐、社会青年之后的第三名。一时间惹恼了公安局牛局长,在内部会议上竟放风说要利用黑社会人员收拾高枫!为了维护新闻的自由和尊严、特别是二彪子的个人安全,我纠集花河市各家新闻单位的同道联合署名,同时联络省和中央两级新闻单位记者站的朋友声援,并和高枫私下约见牛局长,先道歉、后语带机锋地点到:

“如果高枫受到威胁伤害,就视同你高局长和公安局打击报复,我们将动用所有的新闻界力量合力采访报道此次事件!”

老奸巨猾的牛局长哈哈一笑:“不会的不会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大家都是花河人老朋友了,来自方长嘛。只是希望老弟们以后多宣传宣传公安系统的正面形象啦!”

第二件事是市东安区新开业一家综合性娱乐场所,老板大朋都算面上朋友。当天晚上请我们去捧场并帮助吹捧吹捧。那天三教九流,红白黑各道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莅临现场。酒足饭饱后,绝大部分都撤了。最后只剩下两桌,一桌是我们这帮所谓的文化名流,另一桌据说是当地这片的社会大哥。由于双方都喝多了,特别是我们这波人平时就张扬得瑟,今天就更是有点忘乎所以,对方看不惯又因上台抢麦唱歌口角起来。只见他们之中有一微胖大头的矮个子青年比划了一个手势,他们桌上的一伙人立刻冲过来我们团团包围,每个人背后站一位。我旁边的一个椤头青操起桌上的空啤酒瓶准备砸向对面刚才与他们发生争执的宋辞,我急忙一把将其夺下。说时迟那时快、站在我身后的壮汉左手勒住我的脖子、右手将我的近视眼镜摘下扔到脚下,回手在我脸上捣了两拳。我被打的同时大声向同伴们喊:都别动!

然后我缓了一会儿神捡起地上的眼镜地说:都坐下,咱们继续喝。

也许我出奇的镇静反而让对方有点蒙圈,都转身望他们的头,那个矮胖家伙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死盯着我看:大哥,你挺能装啊,有点钢条。

我冲他一咧嘴:别谁都惹哈,我保证明天中午会再见到你!

他一怔,站起身:好、好、我等着。

然后带着他的小兄弟们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瞅了我一眼。意思是我记住你了!

等这帮小混子撤后,我让服务员把他们老板大朋找来问出刚才那个短胖子姓高绰号就叫高胖子,是这片的一个小恶霸,姐夫是当地工商管理所的所长。回头我给所在地东安公安分局主管宣传的常务副局长老鲁打了个电话,让他一定找到此人明天中午摆一桌道歉酒,开始他还有点支吾,我就将了他一车:怎么这点小事还要我给市局牛局长打电话吗?这么多媒体朋友在你的管区内被打,看来你是想好好宣传宣传哪!

为了稳当起见,我又给市工商局的刘局长刘叔、我爸的一位老同事老部下也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第二天中午我如约在市里一家知名的天鹅酒家的包间里见到了高胖子和他的几位骨干,陪同主持的是鲁局长特意指派的治安科刘科长。我一进来他们就全体站起来,也算有几面之交的刘科长忙笑着说:朱老师可是咱们报社的大腕记者,你们他**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不赶紧道歉!

高胖子一口一个朱哥,先自罚一杯,又陪了我一杯。“以后有事尽管吱声。打我那个小痞子自罚了三杯,又敬了我一杯。这事就算扯平,我和刘科长最后喝了一杯就起身离去:

“你们哥几个接着喝,我还去市委有个采访”一一这事还真不是吹牛逼,临来之前报社范总编刚指定我去为市纪检委张书记写个报告文学。

当时我们这群愤青不仅在言行和艺术上另类超前,而且在商品意识和市场经济上也春江水暖、不落人后。画画的几位最先搞装修装饰赚钱,而我则充分发挥个人的创意策划能力并利用老爸的社会资源和能量,参与到一些文化与商业结合的项目中。如与当地第一家吉他行的老板付震义因为音乐相识结交,当他提出要搞花河市第一家音乐茶座时,我就积极介入从选址、文案甚至招聘培训包括宣传等系列工作。“小罗曼斯”开业当天就一炮走红成为小城时尚青年男女甚至黑道分子欢聚的热场子。几乎每晚都有所谓大哥来捧场和砸场,不打不成交。繁华喧闹如同香港黑帮电影。

其中有位叫大柏的故事就颇为血腥和传奇:由于他长相和风范都像极了《喋血双雄》中的小马歌,因此被称为小城周润发。出身文艺世家、上的也是省城艺校,但从小尚武斗狠,练得一手好拳击。在花河市一路打出了名气和场面。而且还娶了当地公安局局长的漂亮千金,更是英雄美人,一时风头无两!但此兄却****,身边也常常靓女如云。我第一次认识他就是在“小罗曼斯”,某天晚上,他因为驻唱女歌手与另一位本埠法院院长的吴公子争风吃醋,俩人大打出手。对方先打了他一个大耳光,他则一记重重的摆拳将对手的头直击到店内的柱廊上,只听“嘭”的一声就倒在地上,鲜血四溅……

事后吴公子虽经抢救但仍半瘫在床、葬送了大好的下半生。当地最有权势的两个家庭经过谈判,但因大柏毕竟是女婿和外戚且声名狼籍,岳父大人并未尽全力,吴公子的老爸又是法院院长,最后结果是大柏方赔了30万元(这在八十年代中叶的东北可是天文数字),被判入狱15年。

1990年我背井离乡、弃笔从商多年后听说大柏经自己和家人努力被予减刑提前出狱,但就在前一晚被人雇凶在铁窗内让一名死囚犯用农民最常用的镰刀从背后将头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