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慧,你今晚也是大难不死,两次了!经过这两次的大难之后,往后余生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该丢的丢,该忘的忘吧,人生也就匆匆数十载,你为了父母、为了家庭、为了孩子,把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以后的日子,是时候该为自己活了!”
说完,冲着那被火焰吞噬的木屋大喝了几声。
仿佛将自己半生的委屈都吼了出来。
活了几十年,这是周宁慧第一次这样随性而为。
恍然间,整个身体都轻松了。
陆云风并未像他们一样在这空旷的雪地里大声宣言。
但是望着面前那些越来越高的火焰、望着面前那些照亮夜空的火光,他非但慢慢地克服了对大火的恐惧,心里那些昏暗的地方好像也在恍然之间霍亮起来。
偏头望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那份藏在心里的感情似乎也在一瞬之间放下了。
回想起之前在木屋发生的一切,回想起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陆云风第一次清晰地分辨出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分辨出了她对自己的感情。
他确定:自己爱她,真的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是深藏于骨髓的爱!
那种爱来自年幼时的陪伴,来自她坚韧不拔的品质,还来自与自己半生的孤独。
那种爱是在清醒时为了不伤害她可以毅然决然地将开水浇到自己手上的勇气,是在她面对危险时可以为她**的决心。
他更确定:她对自己有感情,但绝对不是男女之情那样的感情。她将他和林风分得很清楚。
她会顾及他的感受,她会怜惜他的身体,但是绝对不会与他有任何男女感情上、男女肢体上的瓜葛!
她似乎把他当成一个亲人,一个很重要的亲人,但绝对不是爱人!她心里的爱人只有林风!
“罢了!这样也挺好的!”
陆云风低低一声,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他又贪婪地看了近在咫尺的姑娘两眼,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
陆云风,放下吧!放下过去,放下她,也放下自己!既然她已经做了选择,那么往后,就按照她的选择办好她心里的那个角色吧!
是哥哥也好,是好朋友也罢,总之都是她心里认定的重要亲人,也挺好的!往后就还她清净、还她安宁吧!在后面好好地护着她、好好地守着她,让她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可以再有其他的非分之想了!
想到这里,陆云风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也学着彻底将她放下。
可是他的外套和鞋子都在木屋里面,都随着这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在木屋里的时候,他的脚本来就被屋里的东西扎疼了。
加上刚才薛力推他的时候,他的腋下又被几根碎木扎中了,貌似扎得还挺深,但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压根没吱声。
但是这会儿安静地躺下来,脚底的伤和腋下的伤一齐发作了,整个身体是又疼又冷,冷不丁就打了几个哆嗦。
恰好被周宁慧看见了。
周宁慧顿时忧心起来,连忙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盖在了陆云风的身上,不管陆云风怎么拒绝都不管,并问身边的木婉迎。
“婉迎,我们怎么办?这天这么冷,我们熬不过去的,会死在这里的!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不知不觉间,周宁慧已经把木婉迎这个儿媳当成了心里的主心骨。
她第一个询问的不是陆云风,也不是旁边的薛力。
而是身边这个年纪最小、但最有主意、最有决断的小姑娘。
木婉迎点了点头,“我知道,现在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先往山庄那边走了,到了那边就能获救。薛力,你还记得山庄的位置吧?”
“记得。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天了。”
薛力没有隐瞒。
如实相告。
但是他很快又提出问题,“可是路断了,又是这样的雪天,我们连个灯都没有,还拖着伤员,怎么走得过去?”
“只要自己不放弃,就永远都会有可能!”
木婉迎淡定地说道。
这是她一贯的主张,也是二十几年贫苦生活磨砺来的感悟。
即便是这样的雪夜,即便是这样绝望的场景,她依然保持着一颗乐观的心。
确认薛力认得山庄的方向后,木婉迎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她先查看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很快便发现了陆云风腋下的重伤,正要说话,却见陆云风对着她摇了摇头。
“云风哥!”
木婉迎的眼睛忽然就含了泪。
陆云风却抬手替他擦干,“别担心,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不过我没鞋子了,不太好走路,怕是背不动薛力。”
“穿我的吧!”
薛力并未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他望着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腿凄然一笑,“我这双腿大概是彻底废了,以后可能也用不了鞋了。”
“好!”
陆云风还没说话,木婉迎已经替陆云风答应了。
她将薛力的鞋子脱了下来,又与周宁慧一齐,将陆云风脚上的木渣一根一根拔掉,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之后,把薛力的鞋套在了陆云风的脚上。
还算合脚。
勉强能穿。
“云风哥,站起来走走看。”木婉迎伸手把雪地上陆云风拉了起来,盯着陆云风仔仔细细地看。
确认陆云风的确还能咬牙撑一撑后,她也稍微放了点心。
随后问周宁慧,“妈,您怎么样?还能走吗?”
“我没事,我能走。之前……之前是吓到了,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周宁慧在雪地里走了两圈。
木婉迎看了看,也放下心来。
随后拍板做出决定,“那就好。云风哥,你搀着妈。我背薛力。”
陆云风第一个反对:“这怎么行?我来背!他是为了我受的伤!”
周宁慧也反对:“还是我来吧,他之前也保护了我!”
薛力看了看木婉迎的小身板,也想摇头。但是想了想她打那汉子的场景,又默默地闭了嘴。
木婉迎一摇头,很果决地否决周宁慧和陆云风,“我说了我背,就这么决定了。妈,帮忙去那边把这两块被单烤干,一块披在您和云风哥的身上,一块把薛力的脚包扎起来。”
“好。”
周宁慧照做。
木婉迎自己又去了大火旁,捡了四个烧得正好的大木棍,先将其中两个弄灭了,全部交给周宁慧拿着,然后把另外两个烧得正好的一个交到薛力手中,一个交到陆云风手中,背起薛力发令往前走。
“婉迎,还是我来吧!”
走了很长一段路后,陆云风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的场景。
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承担起一个男人的重量,他仿佛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只能悄悄地将周宁慧的外衣罩回周宁慧的身上。
可是才刚说了这么一句,木婉迎立即就斥他。
“闭嘴!不许再说了!陆云风,你给我保护好自己,搀扶好妈,要是路上你敢给我倒下,我要你好看!”
“我……”
陆云风被小丫头训得面红耳赤。
而与陆云风并肩齐行的周宁慧在陆云风将外衣批回自己身上的时候一下子看见了他腋下深深插着的木棍,顿时揪起心来,“云风……”
薛力还不知道这些。
他趴在木婉迎的背上,望着被木婉迎训得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陆云风,忽的打趣:“小丫头,你这么厉害,那个陆林风管得住你吗?”
“他才不会管我,他只会顺着……”
木婉迎的话还没有说完,猛地一阵眼花,竟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距离很远,又是这样的雪夜,木婉迎根本无法看清那黑黢黢的身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第一个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熊瞎子。
随即又想到了木屋里那个想要结束他们生命的混球!
心猛地一颤,当即停了下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