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听到这个解释。
鹧鸪哨绷着的心神,这才稍稍松了一线。
只是。
他又怎么想得到。
昆仑神宫、精绝古城,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不说遍地明器、金银玉髓。
古城中那枚玉石眼球,绝对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
作为扎格拉玛一族仿造雮尘珠之物,虽然不是真正的凤凰胆,无法长生久视,但在扎格拉玛一族之后的精绝古国,却是无意中发现了它另外一种能力。
那就是召唤黑蛇。
陈玉楼对它势在必得,还有一个原因。
他要借助于那只眼球试图瞒天过海。
骗过蛇神。
真正的雮尘珠,可是蛇神之眼,鬼吹灯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神物。
又怎么能轻易错过?
至于神宫之地,虽然凶险重重,妖邪纵横,但对他而言,无异于仙侠世界的一处洞天副本。
“那……就劳烦陈兄了。”
犹豫片刻。
鹧鸪哨双手抱拳,躬身谢道。
他们这一脉族人,寻找雮尘珠的时间虽然只有千年,但扎格拉玛一族历史却是极为悠久,足足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之前的时代。
他们出现在鬼洞,晚于魔国,却要远远早于精绝古国。
四五千年之前的往事。
纵然有族人代代口口相传,但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他又从不曾回去过,实在没有把握祖地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而陈玉楼,无路实力、手段、心性、眼力,皆是远远超过自己。
若是有他随行相助。
破解鬼咒的可能性至少能够增加三五成。
只不过,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毕竟,在此之前,寻找雮尘珠、踏入炼气关,桩桩件件,几乎都是他一手促成。
陈家庄、常胜山上事务繁忙。
自己又怎么好意思,事事麻烦于他?
“这有什么麻烦?”
“道兄难道忘了多年前洞庭湖畔那件事了?”
陈玉楼摇头一笑。
正是因为深知鹧鸪哨的性格。
所以他才会后退一步,也算是给了一个台阶。
洞庭湖?
听到这三个字。
鹧鸪哨目光一闪,脑海深处仿佛有无数光影浮现,最终画面定格。
那年,前代搬山道人离世,老洋人和灵尚且年幼,整个扎格拉玛寻珠之事,尽数落到了他一人肩上。
鹧鸪哨深感这么下去,穷尽一生也难以找到雮尘珠。
于是,毅然打破搬山前辈立下的,不与外人想通的规矩,选择和卸岭合作。
互通往来。
打探消息。
也就是那一次,他和陈玉楼,在洞庭湖边烧香结拜。
此刻,听到他提起,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一下如潮涌起。
“对了……”
陈玉楼又想到了什么,好奇道。
“道兄这次启程昆仑山,不回一趟族地么?”
按理说。
去遮龙山前尚且要回去祭拜一下。
回扎格拉玛山,他们一族中的圣山祖地,难道反而不必?
“上次离开,我们师兄妹三人,已经将多数遗物带来,后山祖祠也封死,就算有人无意闯入,也不会破坏。”
鹧鸪哨摇摇头。
他何尝不想回去。
从十来岁跟随在前代搬山道人身边,转眼就是二十年,那里承载了他太多记忆。
但鬼咒存在一日。
回去就只能是个夙愿。
“这样啊。”
陈玉楼这才明白过来。
不再追问。
沿着湖边长堤走过。
两人又聊了下十六字的心得。
不知觉间,已经到了观云楼外,鹧鸪哨不再多留,说是要趁着出发前这段时间闭关修行。
事关重大。
陈玉楼自然不会阻挠。
他其实也清楚,之前那一幕,对众人而言无疑压力如山。
但同时,有他趟过的路,也算是在茫茫夜色中点燃了一盏灯。
修道之途,本就如同夜幕登山。
每一步都是艰难无比。
有他点燃灯火,无路鹧鸪哨、老洋人亦或是灵、红姑娘,都能有了一个方向。
“那道兄务必算好时间。”
“迟则半月,早则十天就会启程。”
“陈兄放心。”
鹧鸪哨重重点头。
此事关乎重大,可以说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又怎么会因为闭关修行耽误了行程。
目光他那道高大削瘦的背影,消失在乌瓦白墙之间。
陈玉楼稍一思索,并未推门进楼,而是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不多时。
等他穿过月亮洞门。
往日郁郁葱葱的院子,如今因为入秋,也凋零了许多,不复往日的生机勃发。
“主人……”
穿行在林下小路上。
忽然间,前方一道期期艾艾的声音传来。
凝神看去,古亭中一道长衫身影正盘膝坐地。
不是袁洪还会是谁?
与当日在瓶山初见截然不同。
如今的他,不是身上白毛,行为举止几乎与人无异。
甚至细看他的轮廓长相,也渐渐趋近于人。
最为惊人的是。
在瓶山时,它就已经活了几十年,换算**绝对是行将就木的年纪。
但踏入修行后,却有种返老归真之感。
双目灼灼,神光内敛。
全然不似迟暮之年。
“嗯?十三块了。”
陈玉楼随意点了点头。
但当他目光扫过袁洪时,却发现它一身妖力鼓荡,胸口处一道道乌金光芒浮动。
上次出发匡庐山前。
才堪堪炼化了三五块山魈骨。
没想到,这趟闭关出来,进展竟是如此惊人。
“是……”
“这几天,十四块应该也差不多了。”
袁洪轻声回应道。
神色不惊不喜。
甚至略有几分躁动不安。
“修行讲究循序渐进……无需过多焦虑,这个修行速度足以自傲了。”
“思索太多,瞻前顾后,反而易生心猿,对修行毫无裨益。”
陈玉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经历过之前陈家庄上惶惶天威,滚滚雷火。
它分明是有了压力。
听到这番话。
袁洪只觉得心头一震。
耳边仿佛又响彻起了当日主人说的那几个字。
降服心猿、拴住意马。
一瞬间,它目光中迷茫之色尽去,只剩下一抹决然。
“是,主人,袁洪懂了。”
“过段时日,我们会启程昆仑山,到时候你也跟上,或许会有机缘。”
“昆仑山?!”
袁洪眼神一亮。
虽是猿猴出身,但如今的它,也算是读百卷书、行万里路,无论见识还是眼界,都非常人能及。
哪能不知道昆仑山这三个字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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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之祖、群仙居所。
“是,主人,袁洪记下了。”
想都没想,袁洪便飞快答应下来。
别的不说。
主人哪一次启程,无论瓶山还是遮龙山,不是收获满满?
看似倒斗摸金。
但修行机缘同样无数。
更别说,而今他都亲口说了会有机缘,用它的猴脑子也能想得到,绝对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不答应才是脑子进了水。
“行了,好好修行。”
一听它语气中的雀跃,陈玉楼就知道袁洪这家伙猜到了什么。
人老尚且成精。
何况它本身就是山精。
扔下一句话,陈玉楼绕过古亭,继续往后院走去。
走过竹林,远远就看到昆仑身形如弓,一招一式,认真演练着横练功。
罗浮则是站在假山上。
似乎是在评判。
见到这一幕,陈玉楼不禁摇头一笑。
庄子内外,估计也就昆仑把罗浮当人相待了,而后者,除了他以外,最为信任的也就是昆仑。
“咳……”
看了片刻。
陈玉楼轻咳了声,从隔墙后负手走出。
“掌柜的。”
见到是他,昆仑立马收功,咧嘴笑道。
罗浮也是目露惊喜。
化作一道流光,瞬间从假山顶落到他肩上。
“昆仑,这几天替我做件事。”
“请掌柜的吩咐。”
“带罗浮去石君山下,借火龙凝炼火意,记住……你一人前去,不入六耳。”
闻言,昆仑霎时便明悟过来。
罗浮身为凤属,天赋为火,不过终究还不曾彻底化形返祖,之前数次厮杀,更多的是借助于身形之快,爪钩锋利。
而石君山下百尺火龙,除却炼器,几乎没有太多用武之地。
对人而言。
火龙难以靠近。
但罗浮来说无异于洞天福地。
“好,那我马上出发!”
“记住,最多十五天,不要耽误了时辰。”
陈玉楼又补充了一句。
此事兹大,寻常伙计他不放心。
而山中火势太重,玛拐、红姑娘又难以承受。
昆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他才拿手轻轻点了下罗浮的脑袋,“听见没有,去了石君山,不必顾虑,尽可能炼化真火。”
“等去了昆仑山,到时候再让你吃个饱。”
说这话时。
陈玉楼心头闪过无数山精妖邪。
雪弥勒、斑纹蛟、食罪巴鲁、净见阿含、地观音、灭灯银娃娃……
和他心意相通的罗浮。
哪里还能不懂。
当即振翅一跃飞到昆仑肩上。
一双眸子里满是期待之色。
距离上一次进食大妖精血,还是在龙潭山的古幢经帏之下。
“那掌柜的,我这就去了。”
昆仑也不耽误。
转身直奔陈家庄的马厩而去。
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彻在山路之间,已经回到观云楼上的陈玉楼,透过窗户遥遥目送昆仑与罗浮离去。
等他们消失在茫茫山林之外。
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一旁墙上挂着的地图,神色间露出沉吟。
扎格拉玛山位于何处。
他并不清楚。
但精绝古城的位置却是知道个大概。
自湘阴出发,前往极西之地的大漠,一路上看似只需要横穿川渝青三省地界,但距离少说数千公里。
之前去滇南。
一趟单程尚且费近两月。
此行过去,最少要做好半年以上的准备。
这也是为何之前他说要做好万全的缘故。
民国年间,最大的麻烦,衣食住还好,唯独最后一个行字难如登天。
西域那边更是不毛之地,荒无人烟。
往往数十里之内,都找不出一户人家。
精绝古城又地处茫茫大漠之中,除了他,恐怕整个常胜山上万人,都找不出一个人有沙漠的概念。
这无疑更是加大了难度。
风沙、方向、失温、食物、水源……
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到的问题,而不是仅凭一腔热血,那样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葬身漫天黄沙之中。
揉了揉眉心。
即便对昆仑山之行,早就有过思考。
但真正摆在面前时,他方才知道,想要面面俱到几乎不可能。
一路往楼下石室走去。
片刻后。
书桌前,陈玉楼提笔飞快写下一页字。
无非是治疗晒伤以及冻伤的药物。
在抵达大漠之前,食物反而是最不必考虑的因素,一路上都能补给,但药物必须准备充足。
大漠昼夜温差,可能大到令人绝望。
简单过了一遍,陈玉楼这才满意的将纸页放到一旁。
打算晚点就让拐子去提前准备。
当然,这些不过是暂时,后续肯定还会有补充,但半个月时间怎么也足够了。
写过这些。
他又抽出一张书画纸。
脑海中无数光影与画面交织闪过。
过了许久,他才提笔横着画了两道,代表着孔雀河古河道,随即往南一点,画了一座石人雕像,代表的是通往黑沙漠路上的残垣断壁。
之后又在前方画了口棺木。
那便是西夜古城下的姑墨王子墓。
至此,他的思路越发顺畅,笔尖在书画纸上落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但就算如此。
等收起墨笔时,也过去了足足半个钟头。
两尺的画纸上,此刻已经被绘出了无数线条,甚至是数字图形、英文字母。
若是外人,绝对看不懂他的意思。
却是将精绝古城简化到了这方块大的纸页上。
自瓶山开始,陈玉楼就习惯于先定大局,谋而后动。
仅仅是一个昆仑神宫,妖物凶险便数之不尽。
何况,此行所往还是精绝古城、昆仑神宫外加蛇神鬼洞三合一。
不做到绝对把握。
去了也是徒劳。
有了这份模版,稍稍休息片刻后,他这才重新抽出一张画纸,开始做昆仑神宫的简化地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整个人心神几乎尽数沉浸于其中。
不仅是他。
此刻。
观云楼外。
数十米处的一座小院中。
鹧鸪哨打开竹篓,小心翼翼的从最底下找出一份图册。
看上去已经有不少年头。
图册都已经起了毛边,古旧泛黄,甚至有不少处出现了残破,仿佛一用力就会化作一堆纸屑。
但他却视若重宝,动作尽可能的轻微,生怕会造成损坏。
轻轻摊开。
借着窗户外的天光。
那分明是一张手绘的地图。
他手指顺着蜿蜒的曲线,一路往西而去,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座河流边的山丘之上。
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
但他双眼却是瞬间变得通红,下颌、双手、甚至浑身都在微微颤栗。
“孔雀河、双黑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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