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怎么可能走,他也知道高士廉在气头上。
任谁错过这等可名望大涨的美事,心里都不会平衡。
哪怕自己是可在史留名,可谁会嫌弃更胜一筹呢?
高士廉的心情也平复不少,没有刚才那般激动,他品着茶,一言不发。
长孙无忌道:“太子未尝没有敲打的意思,他可能是在为那事表达不满。”
高士廉点头,喟然道:“应该是了。”
“是我没办好。”
为太子选美人,却闹成那般局面。
太子丢脸,山东士族那边也没讨到好。
这简直是一件极其错误的**行为。
甚至演变成为一次极其严重的**斗争。
他高士廉犯下了,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的过错。
“不过太子还是念着亲情,给了舅父机会的,只不过当时舅父的反应,让太子更加不满。”长孙无忌道。
当时,太子没点名要房玄龄,大概的意思,就是在情况不明的背景下,给高士廉一个机会。
因为毕竟是舅公嘛,都这么支持太子了,肯定是要为太子的主张摇旗呐喊。
可高士廉却并没有,等到魏征横插一脚,出言激将,他也没有表态,反而逼得房玄龄在那般情况下,硬着头皮站出来,领了做报告的差事。
从站队来说,他只想着自己,**觉悟错误。
他根本没意识到,太子发话,不管会带来什么后果,他自己都该无条件的发声支持。
可以说,归根结底还是高士廉私心作祟,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认识到自己的定位。
所以,把机会拱手让给也不愿意的房玄龄。
高士廉仰头靠着椅背,闭目假寐,但神色却很痛苦。
“如今,朝中当臣子的,我们这些当外戚的。”
“是夹在陛下与太子之间做事。”
“不说左右为难,但也多了一个要体恤的君王。”
“许多事情,不像以前那么随意简单。”
“还要多多的考虑君王,少考虑自己。”
“做好君王要做的事情,才是自己的本分。”
长孙无忌缓缓的说道:“尤其是我们这些外戚。”
“陛下对外戚插手,百官对外戚干政,都有极大的抵触。”
“我这次能坐上民部尚书,有陛下压下议论,也有太子的抬举。”
高士廉没有说话,他也明白关节所在。
长孙无忌的起复,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若没有太子的推动。
想要出山掌权,是绝无可能的。
别看高士廉是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也能在李世民跟前进言献策,实际上能帮到高士廉的,并没有长孙无忌任民部尚书的更多。
长孙无忌当尚书掌权,无形之中也加重高士廉在朝中的话语权。
长孙无忌说到的本分,就是对太子的信任与支持。
连对太子的信任与支持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外戚?
“大朝议上,太子逼我代民部许下承诺,定下了八千万贯的收入。”
“其实是太子要我想办法坐稳民部尚书的位置。”
长孙无忌说道:“我要不说这个数,陛下会欣喜?陛下面对群臣的非议,怎么堵住他们的嘴呢?”
“又如何能让陛下安心的,让我坐在民部尚书的位置上?”
“八千万,是我对陛下任命重用的回报,也是告诉群臣,我的能力只高不低。”
“只要明年,八千万落实完成,谁还敢对我说三道四的?”
“有八千万的目的,至少明年,我的民部尚书位置,是不会动摇的。”
他道:“舅父以前还劝说**拢太子,如今我做到了,舅父却是老糊涂,反而要与太子背道而驰吗?”
高士廉这才睁开眼眸,与长孙无忌对视些许,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等年一过,我就去找太子,去找陛下。”
“告老还乡吧。”
长孙无忌果断摇头,道:“不能舅父。”
他上去抓住高士廉的手,急切的说道:“给我一年的时间,舅父再撑一年。”
“只要一年,我把民部八千万收入做到,就有可能以此坐上右仆射的位置。”
“我现在还欠缺火候。”
高士廉沉默,对这个外甥的心思,他很清楚。
到手的权力,不想就这么放弃,还想爬得更高。
“你就这么有信心?”他问道。
“我并无绝对的把握。”
长孙无忌道:“但我要先去太子那里,知道太子的心思。”
“高明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高士廉道:“我还是要向太子,陛下表明心迹的。”
“我都快七十了,精力是跟不上了。”
“你也不用担心,陛下与高明,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我的。”
“也是该给你让让位。”
“希望能如愿以偿吧。”
……
贞观十七年,在长安城喧嚣之中到来。
年关之际,各处都是喜庆洋溢,报纸的出现,为这年节,更添一份噱头。
不管是合家团聚,还是走亲访友,都在谈论报纸的内容。
李承乾如往常一样,带着一家人去太极宫团聚的。
今年格外热闹,因为皇子全部都在。
李世民见到这么多子嗣,很是高兴,喝得伶仃大醉才肯罢休。
李承乾也饮的微醺。
他是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但情到浓时,还是会喝一点。
“舅舅,等大年过了,你到东宫来一趟。”
李承乾说道。
长孙无忌点头,旋即看了一圈,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怎么言说
皇子公主,今年全部都在。
却独独缺少了他的妹妹。
春节期间,长安城每天都是热闹非凡。
萧瑀等江南士族,也总算是见识到报纸带来的影响。
可以说,今年春节最大的话题,就是谈论报纸,大谈国策朝政。
报纸作为有文字书写的载体,相比于口口相传,更加具有真实性与探讨性。
口口相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味了,传成另外一番故事。
但报纸有文字,再怎么讨论,也偏不到哪里去。
“国公,我们应该回去,尽快落实了。”
“这一份报纸,我们算是见识其威力,如今是迫不及待了。”
面对江南士族们的请求,萧瑀说道:“再等一等吧。”
“等大年过后再说也不迟。”
“好吧。”
东宫。
李承乾站在塘边,正在喂着鱼儿。
齐王李佑跪在身后,低头不语。
“你是在为阴弘智求情,还是在恨我对你的人动手?”
李承乾淡淡的问道。
“不是。”
李佑摇头,道:“我是在向太子哥哥承认过错。”
“承认过错?”
李承乾不由失笑,“你这是承认错误的态度吗?”
就在不久前,阴弘智被御史台给押送回长安,直接丢入大牢。
李佑得知阴弘智被抓,齐州的势力,也被铲除殆尽,就跑来找他。
李承乾也没想到,李世民的手段会那么果决。
不动声色,就把阴弘智抓捕了,还是御史台动的手。
御史台有马周在,李世民也不怕会泄露什么。
只不过,阴弘智这次可能是在劫难逃了。
李世民不可能再留着阴弘智。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心里清楚。”
“我这次能保你,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李承乾道:“阴弘智要死,**手不了,也不想插手。”
闻言,李佑膝行上前,央求道:“太子哥哥,求你了。”
“求你帮弟弟这一次。”
“舅父从小陪伴在我左右,教导我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见死不救。”
李承乾不为所动,道:“教导你?”
“教导你去谋反?教导你蓄养死士?”
“你应该知道,蓄养死士,是什么罪。”
“阴弘智若真的一心为你好,就不会让你蓄养什么死士,就不会放纵你骄狂霸道。”
他一把将手中的鱼料,全部丢入水中,转过身,俯视李佑道:“就你的所作所为。”
“别说陛下不容你。”
“若我不念及兄弟之情……。”
他顿声,语气充满寒意,道:“孤也容不下你。”
李佑失魂落魄,无力颓然。
李承乾蹲身下来,道:“知道怕了?”
李佑呆呆的望着李承乾。
李承乾伸手,轻轻给了他脸上来了一下。
李佑一个激灵,捂住脸颊,满眼委屈。
“阴弘智不过是一个仇恨冲昏头脑,想要利用你罢了。”
“记住了,你姓李,你是我李家的儿郎。”
“更是我李承乾的弟弟。”
“你要懂,是给哥帮忙,不要添乱!”
李佑抱住李承乾的腰,痛哭道:“哥哥……!”
李承乾轻拍着李佑的后背,到底是个小年轻啊,他能懂得多少,心智又能有多成熟?
“我把尾巴都给你处理干净了。”
“事情到此为止。”
他招手,让李治,长孙冲,李恪等人过来。
“三郎,把五郎带下去休息。”
“你把他看好了。”
李恪点头,带着哭哭啼啼的李佑下去。
李治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稚奴,去太极宫走一趟,奏请陛下,死罪免了,流放吧。”
不是李承乾心慈手软。
而是明面上没有足够处死的理由。
流放的话。
也能说得过去,当然,虽看似免了死罪。
但等过一年半载,病死在流放的路上,或者流放之地。
李佑的心里也好接受点。
这年头,流放病卒,不要太过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