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江南士族发行的报纸,在长安传播。
起初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
毕竟住在长安的人,自视甚高,见人高一等。
别说在长安名师云集,饱学鸿儒之士,多不胜数。
区区一些文章,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在他们眼中,完全不值一提,不过是些许哗众取宠的手段。
反而是能发行报纸,让他们耿耿于怀,颇为不忿的。
谁都知道,第一份报纸的背后,站着是东宫。
江南士族能发行报纸,说明东宫对江南士族的青睐与另眼相看。
张士衡等人坐不住,跑来东宫找太子,请求也要办一份报纸,用以宣讲《唐礼》的。
但李承乾却是婉拒了。
“老师,还不到时候。”
“你切莫着急。”
李承乾安抚道。
这些名士的毛病,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也要有。
不然,心里怎么会平衡呢?
不管张士衡出于什么目的,李承乾短时间内,是不会松口的。
因此,不管张士衡如何游说,只能是失望而归。
“都还没开战呢。”
“让你们进场,还怎么达到我的想法呢?”
他也不想知道张士衡背后,有没有人鼓动,也懒得去调查。
反正目前是要江南士族的报纸,在长安大行其道,狠狠是给山东士族压力。
果然,不出他所料。
大唐帝国报不是每日都发行,是看李承乾的心思来的。
这次主动给江南士族报纸让道,给他们发挥的空间。
江南士族也没有让他失望。
每日一份报纸,每次都是刊登不同的文章,以及不同古籍的注释。
一时间。
一文钱一份的《文以载道报》,《圣贤报》,成为长安寒门学子每日必定购买的报纸。
因为,文以载道报纸刊登的古籍注释,是他们梦寐以求,寻找无门的宝贵知识财富。
若是学无所成,没有名师传授教导的话,他们穷极一生,怕是都没有机会见识到,古籍中的注释内容。
这些古籍注释,是被世家门阀视为家族底蕴的东西。
不是亲传,族中翘楚,是绝不外传的。
所以,江南士族发行的报纸,备受追捧,名声也是在学子之间流传。
就连好多朝中官吏,对此也是爱不释手,再三研读学习。
两报在长安掀起一股不小的追捧热潮。
“这江南士族,真的下血本了啊。”
长孙冲不由的感叹道:“连这等注释经典,都刊登在报纸上。”
许多注释,都是他不曾见识过的。
要知道,自己可是国公之子,这等注释经典都没见识过,可想那些寒门学子,寒门官吏是何等的如获至宝。
李治也是点头,“看这报纸,我都学到不少。”
“太子哥哥,这些士族藏的典籍,真是够深的。”
李承乾笑了笑,目光淡淡落在报纸上。
江南士族不如此,如何挑动山东士族的神经呢?
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冰山一角,等到山东士族被逼出来后,那才叫大开眼界。
什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这是天下读书人得利。
“殿下。”
“刚得到消息,江南士族的报纸,在北方发行,引起不小的骚乱,发生了冲突。”
内侍前来禀报。
李承乾眼前一亮,总算是开战了啊。
长孙冲与李治大惊。
“稚奴,去礼部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
很快,就得到准确的消息。
江南士族在北方发行报纸,筹谋很大,一次性在各大山东士族的地盘上发售报纸,同时还派了识字之人,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宣读。
并且还在学堂书院等地方传播。
初时,小有成效,山东士族也还没回过神来,等连续多日发生后,又见到各地北方学子的热议。
他们才预感不对劲。
这无疑是挑战了他们的神经,当即暴力扰乱的事件。
只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江南士族在北方吃了大亏,当地官府偏袒山东士族,说江南士族挑事,把不少人给关押了。
这个时候,就要轮到李承乾这个皇太子出马。
不过,暂时还不着急。
太过主动,就太过给江南士族脸了。
只是令李承乾没想到的是,江南士族无师自通。
他们竟然在报纸上,公开谴责北方发生的排挤敌视事件。
“文以载道报发行的宗旨,深受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感召以及睿智仁德的皇太子教诲,矢志于履行教化天下的一份责任。”
“可没想到,本报在北方发行,在学子奔走相告,百姓深得教化之时,却出现骇人听闻的事件。”
“……”
长孙冲一句一句的细读出来,李承乾闭眼听着,时不时的晃晃脑袋。
李治板着脸,很是严肃的样子。
“他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是要抗拒陛下教化万民的宏愿,是要反对知识的传播。”
“他们还是我大唐的子民嘛,这北方难道不是大唐的天下?”
“当地官府竟然偏袒至此,扣押本报宣读讲士……。”
“悲呼哀哉。”
长孙冲声情并茂的读完,气愤的说道:“殿下,这北地官府是不是太过分了。”
“拉偏架也不是这么拉的啊。”
“他们山东士族这么能耐,有本事真刀**跟江南士族干啊。”
李承乾睁眼,闪过一抹异色。
好家伙。
你老爹是山东士族的代言人。
你对山东士族这么批判。
典型的倒反天罡。
你长孙冲,好样的,够精神!
“稚奴,你怎么看?”李承乾问道。
“太子哥哥,我也觉得有点过了。”
“怎么过了?”
李治道:“官府插手干预,有损官府的威望,官府要想干预,应该做到不偏不倚,这样才公道。”
“那些士族,不想着正面反击,却走歪门邪道的路子,玩盘外招。”
“这就太过丢人了。”
李承乾道:“这是他们养成的习惯啊。”
“但凡有点威胁什么的,就会利用自身的名望,去影响一些人。”
“北方是如此。”
“朝廷也是如此。”
别说江南士族,就连李世民都要受到舆论的裹挟。
可见这些人在利用自身名望做事,简直是炉火纯青。
但这一次,他们是打错算盘。
就连他都没想到江南士族会这么搞事。
别说他们了。
难道手,还能伸到长安来?
那当他这个皇太子,就太不当一回事了。
……
崔敦礼坐在书房,神色阴晴不定,手里捏着的报纸,几乎都要成一团了。
“安敢如此?”
“一群什么都不是东西,也敢配跟我山东世家门阀叫板?”
“非要找死吗?”
他心胸起伏不定,低头将快揉成一团的报纸展开,入眼的内容,就让他血压飙升。
公然在报纸上,对北方士族发难。
“阿郎!”
“卢侍郎拜访。”
崔敦礼当即道:“请进来。”
“是!”
卢承庆一到,崔敦礼就看到他手中的报纸。
“崔兄,这江南士族太不是抬举了。”
卢承庆当即黑着脸说道:“北方给他们的教训不过,竟敢在长安撒野,公开指摘我等……。”
崔敦礼是深有同感,北方给的教训是警告,谁知道他们会变本加厉,在长安搞事?
简直是太不给他们五姓七望的面子了?
江南士族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卢兄,你觉得当下我们该怎么办?”
崔敦礼道:“他们背后可是站着太子。”
“当初是家里把事情做的太过了。”
卢承庆闪过一丝阴沉,“太子的反应,确实出乎我们大家的预料。”
“但现在管不得那么多了。”
“报纸在长安热议,引发的后果非同凡响,我们必须进行针对才是。”
崔敦礼想了想,说道:“要不找赵国公,申国公他们?”
“此事因他们而起的,是要找申国公才是。”卢承庆道:“真要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
“那好!”
……
高士廉那边。
长孙无忌也在。
两人一看到报纸的发难,就预感不妙。
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的节奏。
天子脚下,一旦引起公愤,那就势必要有个说法才算了断。
“陛下知道吗?”高士廉问道。
“舅父,你觉得这报纸,陛下会看不到吗?”长孙无忌反问,道:“只怕这会儿陛下早就派人了解详情了。”
“你不该压礼部呈上去的奏本。”
“于志宁是太子的人,太子岂能不知?”
他都不知道如何对舅父说了。
想要给山东士族擦**,是这么擦的?
现在好了,人家直接在报纸上曝光,说什么都晚了。
高士廉叹息道:“我也没办法,是他们找上我的。”
“卢承庆?”
“是他。”
“这个混账,他们卢家惹的事,动不动就要官府出面,事发了,还要帮他们压奏本。”
长孙无忌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但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礼部的奏本是能压就压的嘛?
当太子不存在是不是?
“太子早就预料到这一天,所以让于志宁坐上这个位置吗?”高士廉不由问道。
“不好说。”
长孙无忌摇头道:“眼下看起来,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
太子给他的压力很大,这压力不单单是来自朝堂,还有更多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