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蓁熹全然不知吴正珩心中的挣扎决绝,她摸着他的面容,欣喜道,“不流眼泪了哎,我的哭包夫君这么快就没有了……”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浮灰,“宫中还有一罐呢,吴正珩你可要小心了,哪天惹着我了,我就灌你喝望山清,要你哭着求饶!”
慕蓁熹的手伸了过来,他搭上去,站起了身。
两人一同漫步在这桃林之中,慕蓁熹折了桃树枝在手中把玩,与吴正珩道,“我也不知为何,独独对香椋如此上心,总是会想到她。”
这个缘由,在吴正珩派人将冯变机的坟墓掘开之后,吴正珩慢慢察觉出了些许端倪。
他心中介意那个挂着“喜儿”的木牌,暗中命人将此处铲平。
夜间醒来,心思异常敏锐,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不是因为喜儿的木牌,也不是因为那个厨娘冯香椋,是出现在他视线中,但是一直被忽略的木牌“冯变机”啊!
夜凉如水,吴正珩披了衣衫下榻,一个人出了偌大的凤栖宫。
在书房中,他**隐隐泛痛的脑袋。
沉香木上缭绕的青烟幻化百态,威武龙腾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极小的声响落下,暗卫出现在书房之中,向吴正珩呈上一物。
暗卫低声禀告,“主子,冯变机的坟墓中并无骨骸,空空如也。吾等破了棺材,在泥土中发下此物。”
吴正珩抬了头,暗卫无声离去。
木托之中是一方木匣子,缝隙中还沾染着松软的黑泥土。
没有费力,吴正珩轻松拉开了木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龟壳。
吴正珩细细看着这龟壳,那上面的纹路和在他脑海中纠缠了许久的纹路一模一样。
目光越发幽深,吴正珩嗤笑出声,“冯变机……喜儿……”
门外,太监总管细声提醒,“皇上,该上早朝了。”
太监总管心惊胆颤,怕圣颜发怒,危及众人。
过得一会儿,吴正珩出来了。
太监总管瞧不出皇上喜怒,若不是他得小太监提醒,道皇上昨夜就出了凤栖宫,在御书房静坐了半宿,只看皇上面容,他根本就察觉不出任何。
吴正珩面无表情地换着朝服,吩咐道,“案上的匣子,烧了。若是在别处见着了,便要你的脑袋。”
太监总管佝偻了腰身,“奴才定会办妥。”
早朝之上,本是谈论祭天一事,不知不觉中转为讨伐前尚书吴越甲,众臣见明皇并不是不讲理、一心拥护自家的昏庸之徒,连连进言,将吴越甲之前所作恶事道出。
吴正洹已做好了准备送吴越甲骨灰回祖宅,见此情形,只觉得墙倒众人推,父亲一辈子的英明却在死后极反,遭人唾弃。
极大的悲痛下,吴正洹晕厥朝堂,明皇不为所动,要众臣在三日之内将所诉吴越甲罪证全部呈堂。
吴府内的人听闻此消息,大夫人呼着要去宫中见昏迷不醒的吴正洹,老夫人换了行头,也坐马车追上。
可是在宫门口,大夫人和老夫人皆被拦了下来。
百姓渐渐围了过来,尚书府的一众公子赶来,一起提出要见皇上。
宫门渐渐打开,新任兵部侍郎史念鉴走出,冷漠地道,“赵太后可要回宫?”
老夫人猛地抓住大夫人的手,低声喃喃,“他这是报复,是报复啊……”
老夫人开始哭丧了脸,扯着嗓子喊,“枉我府中人真心对待老五,如今为天子,却处处打压府中人……若是心中有怨,就冲着我这个老婆子来吧……”
跟来的公子扶着老夫人,低声哀求,“祖母别添乱了,没人会相信的。”
围观的百姓都不觉得明皇有过错。
明皇不念私情,公正处理其父吴越甲的罪行,实在清廉有气节。且明皇一心要接其母入宫享福,反倒是大夫人处处添乱,一再拒绝,让明皇颜面无存。
百姓们开始指指点点,史念鉴看了一眼侍卫,侍卫拿起长枪维护现场。
嘈杂的声音被抑止,史念鉴让人抬来了轿子,“赵太后,请。”
大夫人艰难地推开了老夫人的手,一步步走向宫门。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人群外围传出——
“且慢。”
众人寻着来源,竟是从史念鉴身后的宫门内走出一人。
吴正洹下了马,脚步虚浮,从史念鉴身侧错开,走向大夫人,“母亲,孩儿让你担忧了。”
大夫人差点落泪,众目睽睽之下,她硬生生忍住眼角酸涩,紧紧握住吴正洹的手,“你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吴正洹扶着大夫人往回走,“咱们回府,儿带你回祖宅。”
然而侍卫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吴正洹将大夫人护在身后,对上史念鉴冰冷的目光,“史大人这是何意?”
史念鉴抱拳略表歉意,但神态语气冷硬,“皇上牵挂太后圣体,命本大人迎赵太后回宫静养。”
看向大夫人,“赵太后,皇上是一片孝心,您何苦为难呢?”
大夫人还未开口,吴正洹就用眼神制止了,他心中有气,“家母不愿居于深宫,皇上又何必强求?若是真想断了吴府,尽管冲着我等男丁来!”
在吴正洹的身后。所有吴府的人都跪了地,老夫人无助地摇着头,“越甲,你看看呀,没了你,我们处处受人欺辱……”
老夫人的哀叹,让吴府的后辈心中凄然。
吴正洹更是悲痛,直到此刻他才发觉,没了父亲吴越甲,他这个下一任族长,让族人担惊受怕,处处受制遭打压,他真的很失败。
围观的百姓中,一些人为之动容,但是史念鉴仍旧冷酷无情,“本大人也是奉命,得罪了。”
侍卫涌上前来,眼看就要动手,宫门内再次传来响动。
宫女在两侧开路,慕蓁熹走了出来,“都住手。”
一众侍卫跪地行礼,道一声皇后娘娘千岁,百姓们也跟着跪了地,一片寂然。
慕蓁熹被这阵势吓了一下,这一声皇后娘娘千岁让她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她缓步往前,史念鉴却拦住了她,“娘娘,尊卑有别,莫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