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沙主宰 第二百九十四章 斗中修罗

三月初七。

凉州同光。

城池外的玉髓矿洞人进人出。

大街上载货的马车往来如流。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淮阳国出事之前。

甚至比那时候还要辉煌。

宫家同样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就在这样一个万物竞发的日子,同光第一高手、“暗潮晦日”宫珩收到了一封急信。

信是通过器作监的权限,自西京走六百里加急渠道送过来的。

用的还是庄立人的蜡封。

宫珩自然是重视得不能再重视。

他关了书房门窗,展开信,才发现是洪范写的。

越是读,宫珩的愁眉越是不展。

“父亲,怎么了?”

边上,幼子宫浦和见状,好奇发问。

宫珩只是沉默不语。

当夜,宫家高层紧急集会,讨论了足足一个时辰。

第二天一早,宫珩单人匹马,出城东行。

目的地正是西京。

······

三月初十,寅时将过。

大日高升,倾尽流霞。

天空下起小雨。

洪范戴着斗笠、驾着红旗,出了西京安定门,往天鹏山修罗宗去。

西出二十里,他追上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车队。

这车队头尾打着刘字大旗。

西京有名头的刘家只有一个。

两日前,洪范听说了一个震惊凉州的消息。

刘修辞官告老,刘家举族搬迁往伯阳城,急得连许多族产都没时间处理。

没想到今日会在路上遇见。

车队走得慢,洪范不愿意在后头跟着,便自侧面绕行。

此间的雨略大于西京。

他看见刘家男子都披着蓑衣,衣下穿皮甲、配刀剑。

车队中心处,唯一一辆保留家徽的豪华马车让沙世界产生感应。

里头应当坐着位星君。

只能是刘家第二高手、元磁境界星君、“违命侯”星主,刘宏。

违命侯据说能够大范围持续治疗友军,高速恢复伤势与体力,与宿命通同样是不擅于个人作战的类型。

但不管如何,现在显然不是交朋友的时候。

洪范打马加速,在前方又遇到一位老熟人。

刘锐的嫡子刘兴贤。

他穿着沾满淤泥的皮靴,亦披着蓑衣,里头的银线袍子被雨淋得半湿,看不出穿了几次。

【车队载了太多货物,居然连他的位置都没有了?】

洪范想着,脑中浮现出对方在明月楼时不可一世的样子。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实际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

正好刘兴贤也转过眼来。

两人一对视,各自偏开目光。

“驾!”

洪范低喝一声。

斯人斯骑,在刘兴贤眼中,便与烈火烹油般的昔日时光一同绝尘而去了。

······

午后,洪范抵达天鹏山,求见屈罗意。

后者没什么架子。

听说来的人是洪范,他很快便到了。

截至正和二十九年二月,屈罗意修为精进至先天五合,天骄榜列第十位。

“嗬,洪范,你这气色看着就跟家里死了人似的!”

这是小斗帝进来的第一句话,一下子打破了洪范所有计划。

他总不能说你猜得真准。

“给你的,算是祝贺伱进入天骄榜前十。”

洪范无语片刻,只得将带来的伴手礼推了过去。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些西京地方名吃。

“你这搞得,好像进个前十多难似的。”

屈罗意在侧边坐下,也不客气,当场打开纸包一样样尝了起来。

“这个酥还可以,这个枣糕不行……”

他一边吃还一边点评。

洪范静静等着,直到对方吃完。

屈罗意吃完东西,舔去唇边碎渣,拍了拍手。

“好了,所以你找我是什么事?”

他问道。

“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洪范深吸口气,开门见山。

“事情是杀人,杀人是为了报仇。”

他说道,随后将关于詹元子之死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对方。

既是陈述,也是回顾。

当然除去了关于刘锐的部分。

屈罗意听着,饶有兴致。

在洪范说及连杀四位刺客时,他还轻松地叫好。

直到最后洪范提及敖知弦藏在沈家,依次拜访许龟年与庄立人的事情。

“下次三日宴在三月三十。”

“我要在无诤园杀她,想请你护我一程。”

屈罗意听完全程,终于敛去笑容。

“打架我擅长,你找我是没错。”

他摸着下巴,犹豫道。

“可一顿糕点不太够啊……”

洪范闻言,先取出一张纸条。

【洪范借屈罗意一千两。】

字迹歪歪扭扭,是当初屈罗意逛青楼的借条。

洪范把借条撕了,用炎流劲烧成灰灰。

“屈兄,此事请你助我。”

“你想要什么钱、物,一万两、两万两、三万两,但请出价。”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尽管开口!”

他话音决绝。

屈罗意点点头,又瞪眼去看洪范,最后憋不住扑哧发笑。

起初他笑得疯癫,而后笑得狂烈。

最后这笑里只有狰狞。

就好似撕去了没个正形的皮肉,露出了下面烧着磷火的骨骼。

“要我帮你,好!”

屈罗意突地开口,一对眸子看向洪范,目中精芒爆射。

“我修罗宗多好勇斗狠之人,十中七八不得好死。”

“天鹏山外,两座山峰里葬着的第一二代斗帝都尸骨不全。”

他嘲笑道,毫无尊卑忌讳。

“我不缺钱,唯独缺朋友。”

“当我横死于野,愿意为我裹尸下葬,拔刀复仇的朋友。”

“洪范,你可愿为吾友?”

屈罗意问道,伸出手来。

洪范毫不犹豫,一把将之握住。

“好!”

屈罗意大喝一声。

“斗中修罗,从不管规矩道理。”

“你既为吾友,便只管说时间地点,不必道是非曲直。”

“杀人放火,皆有我一份!”

······

三月十五,夜渐深。

距离下一场三日宴还有十五日。

洪家兴盛堂最好的包厢。

满桌狼藉。

第二坛十年陈的火翡翠被喝得精光。

一位偏房沈家子用牙签剔着牙,拎着昂贵的礼物下了楼梯。

房内,江涛声起伏不定。

洪范靠坐在椅中,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满月。

“现在请柬弄到了,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桌对面,吕云师问道。

没有回答。

“洪范!”

他再次开口,声音加重。

“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回,洪范终于转过脸来。

“我很冷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忍耐。”

他笑着说道。

话语里甚至有种特别的欢欣。

“你要去杀敖知弦,是不是?”

吕云师不满于好友的推脱,起身逼问。

洪范依然不以为意。

“云师,我有我的想法。”

“只有一点,这回的三日宴你不要去。”

他补了一句。

“你还说你冷静!”

吕云师叹了一声。

“我真的很冷静。”

洪范还是笑。

“让你别来,反而是怕你鲁莽。”

他说完后走过圆桌,重重地握了握吕云师的手,然后出门离去。

吕云师一个人留在厢房。

片刻后,他有了决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