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宝所料不错,“净心丹”其实不难炼,只是比较费时。
果然,一个时辰刚到,秋老太杵着鸠杖就站在外面了。
“一个时辰已过,给老婆子炼制的灵药呢?”
方大宝一捏高歆的手,暗示她先上。
高歆递过去两枚净心丹,脸上微有羞惭之色,干巴巴说了一句:“仙长,这是我,我给您炼的药。”
玄阶灵丹,一炉两丹,均是一样品阶。
仓促之间,这丫头能练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毕竟中阶灵丹,最好也不过是玄阶而已。
萧不凡顿时大吃一惊,这两颗碧绿的丸子,不正是自己准备炼制的净心丹吗?
要知道心脉受损,中了邪毒,凭这八个字,丹经中能选择的灵丹至少有一百种,至少其中又有三十种是高阶灵丹,高歆就恰恰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净心丹?
这也太巧了吧!
只有他知道,秋老太中得这种苗疆蛊毒,除非是施法者出手,其他什么灵药吃下去都是肉包子打狗,唯有每早、中、晚三次,每次三丸净心丹,用金银花为主材调配的百花露送服,方能起到一些效果。
即便如此,萧不凡也知晓,净心丹其实无法治愈老太太的毛病,仅能维持现状,护住心脉让伤势不再恶化。
为什么萧不凡知道?
因为他萧家老祖也有这个毛病!
他炼丹第一次三心二意,一方面是见方大宝和高歆卿卿我我,心里便有七八分不舒服,另外一个原因是从他六岁开始,每天都给老爷子这么炼丹,都炼麻木了!
今天恰好是炼得最差劲的一次!
“萧公子,你有何良方?”
萧不凡一脸尴尬,也交出三枚灵丹,一枚玄阶灵丹,一枚黄阶灵丹,另外一枚勉强成丹,但半边都焦煳了!
本来好好的一炉三丹,结果成了这个样子。
方大宝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
秋老太咳嗽一声,言道:“你们都很对,很好。”说着老太太哆哆嗦嗦从鸠杖的手柄中摸出三枚丸子,正是这个净心丹。
“不好意思,老太婆发病了——要吃药。”
秋老太头一仰,把三颗净心丹吞了进去,一张黑脸方才有了一些血色。
萧不凡本想说“最好用百花露送服”,但是想着也没什么必要了,心中郁闷欲死。
秋老太就问方大宝:“你呢?”
方大宝手一摊,表示什么都没炼出来:“秋前辈,我连您什么病都没看出,怎么炼啊?”
秋老太呵呵一笑:“呵呵,看来只有这个高公子能上九层——萧公子,方公子,你们请回吧。”
萧不凡深吸一口气,方把一股愤懑之气压了下去。
他一抱拳,对秋老太言道:“前辈,今日止步于此,是萧某学艺不精。再过三年,萧某必然登上九层,恭听丹主的耳提面命。”
“好说,好说。老婆子恭候大驾。”秋老太点点头。
秋老太甚是惋惜,一声叹息道:“三年一次丹会,别说九层,就是八层已是多年未曾有人登上了。三位均是人间俊彦,本来老身寄予厚望,如今只有高公子一人脱颖而出,老身甚是遗憾。”
说着秋老太掏出两块玉佩,此玉佩长约两寸有余,上窄下宽,中间用阳文雕刻着九层丹塔,通体金色,惟妙惟肖。
从一层而上,一颗闪闪发光的星金石正好镶嵌在七层所在的位置。
不用细想,这块玉佩便是中州丹堂“七品丹师”信物。
秋老太言道:“你们二人,把神识烙上去吧。”
方大宝乐呵呵地把玉佩往眉心上一靠,一股神魂之力附了上去,算是给这枚玉佩开了光,结了缘。
萧不凡一言不发,也在玉佩中打下自己神识烙印。
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这枚玉佩的价值。
七品丹师,迄今为止,修真江湖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
有了这枚信物,可申请成为中州丹堂外埠长老,还可利用丹堂庞大无比的情报网,便是交易灵丹,在各大城市的丹阁中,不论买丹,或是卖丹,都可以得到额外三成的优惠。
上下一算,便是六成的好处了,对多少丹师,已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萧不凡难掩心中的失望,把玉佩挂在腰间,走到丹塔边,看着外面的无尽夜色,深吸一口气,一步从八层丹塔踏出,耳边风声呼呼,下一步便在丹塔下面空旷的广场中。
他回望着夜空中黢黑的丹堂,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萧不凡咬咬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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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歆要上九层了,她低头对方大宝说了一句:“谢谢”。
“要谢谢,就来点实际的。”
高歆便愣住了,问道:“你要什么?”
“一枚化形丹。”方大宝笑嘻嘻道,他心想,若是自己不要,瑾瑜仙子肯定会找她要,干脆自己抢个先手。
高歆自然不会吝啬这样一枚灵丹,当下就交给方大宝。
“要不,我把方寸炉给你吧。”高歆很认真地说道。
“这炉子——你股最大,先给你用。”方大宝凑到高歆耳边,咬耳朵说:“如果瑾瑜丫头找你要,你就说这枚灵丹被丹堂收走了!”
高歆听方大宝说“你股最大”,实在觉得古怪得很,又听他说要瞒着瑾瑜仙子,诧异道:“为什么你要瞒着她呢?”
“你别管了。”方大宝言道:“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高歆点点头,把化形丹交给了方大宝,一挥手,一道白光罩下。
这丫头消失在八层丹塔中。
方大宝笑嘻嘻地:“秋婆婆,我也走了哦。”
“你走吧。”秋老太黑着脸,毫无挽留的意思。
“真走了哦。”方大宝又往外走了一步,又回头看了看。
……
方大宝试探再三,忽然九层塔顶传出一声叹息,“这孩子既然不愿离开,秋长老,你便带他上来,陪老儿说说话。”
“哈哈!”方大宝似乎猜到有这一出。
下一刻,只见空间变幻,方大宝凭空出现在一个凉风习习的凉亭之中,抬头仰望,只见月朗星稀,只有几颗大星似乎触手可及;清朗的月光下,千里之遥均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无数人蝇营狗苟,各自在拼命着。
这里便是九层丹塔的塔尖之上,奇怪的是高歆并不在此处。
一个声音道:“此处非九层,也非十层,只是老夫经常喝茶下棋的地方,也是老夫时常静思之处。”
方大宝看时,只见一个黑袍书生头戴方巾,面白有须,相貌清癯,拿着一卷书,对着月光,看书正看得入迷。
难道这便是丹主?
看着这人聚精会神地看书,时不时还拿中指敲一敲桌面,方大宝噗的一声便笑了出来。
黑袍书生愠怒道:“你这孩子好不知礼数,见了老夫不知叩拜,只知道笑?”
方大宝无奈,只能规规矩矩磕了个头,心道看你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如何做了丹主?
“你刚才为什么要笑?”书生仍旧不依不饶。
“天这么黑,您老人家怎么看得见上面的字?”
“先不说老夫修为通天,便说这本书,”黑袍书生笑了笑,把书本放在石桌上,说道:“喏,你自己看看,看不看得见?”
方大宝摊开书本,凑了过去,只见这翻开的书卷上一行行金色的字体慢慢显现,赫然写着:
“方大宝,现年十六岁,大周国玄元城人士,身世不明。自幼被怡红院鸨母方翠花收养,其人性格顽劣,目不识丁,胸无点墨,机缘巧合头上有疤痕一块,疑似“鸿蒙灵体”传人。后拜入玄天宗门下,被玄天宗掌教青玄真人收为门徒,现修为融合境大成前后。”
这些字迹,越到后面越是模糊,最后只剩下淡淡的金色印痕,什么都看不到了。
方大宝不禁老脸一红,“丹主大人,我还是会点炼丹的……字也认识好几个……”
“对,目不识丁,胸无点墨,这个考语用得不当。”黑袍书生凭空一抓,手中现出一只金色小毫,然后当着方大宝的面,一阵虚点,把“目不识丁,胸无点墨”八个字划掉,改成了“学未几,然自觉若博学也”。
“博学!”方大宝美滋滋道:“这个可以有。”
“你可知老夫找你何事?”丹主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望着方大宝。
“不知道。”方大宝摇摇头,但还是很笃定地说道:“但我知道,你们肯定找我有事。”
“你为何如此认为?”
方大宝摸摸脑袋,笑道:“我一个无名小卒,值得你们这些大人物调查?值得秋老太跑玄天宗看我炼丹——除非是吃多了。”
“秋老太去看你炼丹,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江湖盛传的灵体少年。”丹主叹口气,“可惜不是。”
“说不定您老人家那时候还怕秋老太看走眼了。”
“不错,这几日炼丹,老夫也暗中观察,你确不是那个灵体少年。”丹主略有遗憾。
“那就好!”方大宝听了高兴得几乎要唱一段信天游,他拍拍手,嘻嘻一笑道:“那好啊,我也拿了七品丹师,咱们一拍两散,您别记挂我,我也不记挂您,您走您的阳关道,俺走俺的独木桥。”
方大宝来到丹堂,便是两个目的。
如今的修真江湖,地域辽阔,势力繁杂。从繁华的中原地带,直至荒凉的西域大漠,再至北疆诸国,南海诸岛以及东瀛日照国,最庞大的组织便是两个,一直是东方道庭,还有就是中州丹堂。
被这样庞大的势力惦记上,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你还不能走。”丹主轻轻摇头,“你且坐下,老夫有话给你说。”
“为什么?”方大宝便惊讶了,“难道……”
方大宝飞快转动着大脑,他想起这些人不嫌麻烦,跑去玄元城调查自己身世,还说自己“身世不明”,这一路攀登丹塔,又安排人对自己刻意关照……
难道他们已调查出自己身世所在?
方大宝不禁心头一热,想起十六年未见的爹妈,顿时脑洞大开,结结巴巴道:“丹主——丹主大人,是不是您帮我找到爹妈了?我爹妈在这里?”
丹主这种见惯大场面的高人不禁怔住了,双手连摇:“你,你想多了——”
方大宝眼眶都红了,摇摇摆摆走上一步,“难道,秋老太,或是您……”
“退下,”丹主吓得倒退一步,把手里的书也扔了,“咳——没那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