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桦为难地看向祁昱珩。
祁昱珩显然不愿她在祁渊面前这般抬不起头来,但祁渊会来他的端敬殿,显然是有话要对他说。
祁昱珩只好用眼神示意苏妍桦先下去。
偌大的端敬殿一时间只剩两人。
两个同样颀长高大的男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站在奢华地不像话,也冰冷得不像话的金砖之上,剑拔弩张。
“不知皇叔找孤所为何事?”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祁昱珩。
祁渊的眸光不达眼底,“本王以为,太子应当知道本王此趟过来,所为何事。”
他迈开颀长笔挺的双腿,朝祁昱珩逼近一步,颀长伟岸的身形在后者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皇叔是为底下的人来找孤算账的吗?”
祁昱珩同样朝他走了一步,“可惜,被砍掉的手是长不回来的,但如果皇叔的涅槃铁骑继续守在孤的太子妃寝殿周围,那孤要断的,可就不是一个人的手了。”
他在宣誓主权。
祁渊却只觉得可笑。
“看来太子身上的毛,是长齐了,敢与本王作对了。”他深邃难察的眼底,阴鸷之色渐浓,“那本王不介意,再教太子一个道理。”
闻言,祁昱珩的眉头骤然拧了起来。
就在他不知道祁渊这句话所为何意的时候,萧炎神色煞白地匆匆来报:“启禀殿下,左右宗卫率中有一人,双臂……双臂都被砍了……”
正说着,视线撞上祁渊的眼神,萧炎后背一阵发寒,尾音就是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的,头也压地更低了。
“你说什么?!”祁昱珩双目瞪大。
这件事是谁做的,昭然若揭。
“据本王所知,太子的左右宗卫率,不过五千人吧?”祁渊阴鸷的目光薄凉又锋芒,“本王要砍,也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可本王的涅槃铁骑有五十万人,太子,砍得过来吗?”
逼仄的压迫感随着这句话瞬间笼罩而下。
就连像萧炎这样的大内高手都跟着呼吸急促了起来。
“皇叔一定要逼孤到这个地步吗?”祁昱珩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双手在衣袖里紧紧握成了拳头。
“不逼太子,也可以。”
祁渊矜贵地往祁昱珩的主位上一坐,抬眸的那一瞬,阴冷的利眸渗出可怖锋芒。
“只要太子与太子妃和离。”
“这东宫,本王与涅槃铁骑可以不踏入半步。”
天知道在祁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昱珩的脊背有多发凉,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惊心动魄。
“孤与太子妃的婚事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太子妃更是孤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女人!”
“这桩婚事,皇叔不认也得认。安慕宁是皇叔的侄媳,这个身份,皇叔不认也得认!”
祁渊低声冷笑:“本王,还偏不认了。”
“皇叔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祁昱珩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块石头,硬邦邦的,卡得他生疼,就算如此,他还是怒气冲冲道。
“就算孤与太子妃和离,那皇叔日后要如何与她相处?太后又怎么如能让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发生!”
“离经叛道?”
祁渊笑了,英俊冷硬,浑身的气场都染着冰霜:“本王说不是,那便不是。谁敢多说一句,本王便废了他,祁政也不例外。”
这一句祁政,让祁昱珩浑身汗毛倒竖。
因为他说的祁政便是当今祁帝,他说的更是,祁帝的位置,他要废就废。
“为什么?为什么皇叔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
祁昱珩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一个安慕宁,甚至为了要她,不惜将五十万涅槃铁骑搬了出来,更将皇位搬了出来。
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祁渊虽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从当今祁帝的手中将皇位拿回去。
“为什么?”祁渊笑了,但这一刻,眼底有男人对女人的暗潮汹涌。
因为他知道了——
她不是十六岁的安慕宁,是二十岁的安慕宁,是和他有过一夜、有过数次、怀了他孩子的安慕宁。
既然是这样,那他也不用怕会不会吓着她了,更不用温水煮青蛙地让她看到自己、陷入自己、离不开自己。
直接抢了便是。
但这一次,祁昱珩的态度很强硬:“孤,不同意。”
他是不会与安慕宁和离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为了与祁渊争夺男人的那点尊严?还是为了不放她离开自己?
可她明明已经没了守宫砂……
可祁昱珩就是不愿意放手,哪怕将安慕宁一直禁锢在自己身边,他也不愿意放手!
祁昱珩下了逐客令,“萧炎,送渊王殿下回宫!”
“舍不得她了?”祁渊狭长寒冽的利眸将祁昱珩的情绪尽收眼底,“可惜,晚了。”
祁渊现在只后悔没从一开始就抢了花攆里的安慕宁,让祁昱珩对她生出了旁的心思。
而祁渊与祁昱珩的这番谈话,正好被躲在外面的苏妍桦听了个全部,她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终于忍无可忍,从门外走了进来,红着眼,失望又决绝道:“既太子殿下这般舍不得太子妃,又为何要与我说那些承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难道太子殿下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妍桦?”祁昱珩脸色一白。
看到苏妍桦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那种视觉冲击力带来的慌乱,不亚于上次的颤声娇被她逮个正着的无措。
“看来苏将军与太子有话要谈。”
祁渊从主位上起身,“那本王就先回宫了,至于本王方才说的话,太子,好好考虑。”
萧炎也一起退了下去,为苏妍桦、祁昱珩二人带上了门。
“你真的喜欢上安慕宁了吗?”在一片寂静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妍桦心脏的位置狠狠抽搐了一下。
祁昱珩没有立刻回答。
就连他自己都没料到,竟然会有一天落到这个两难的地步。
但镇定下来的时候,他不愿承认也不会承认自己对安慕宁的心思。
同苏妍桦说的是:“如果由孤提出和离,父皇和母后那边,孤没办法交代,由此,孤的太子之位必会不稳,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不愿意提和离的原因吗?”
此时此刻,苏妍桦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试探道:“那如果安慕宁犯了七出之条,勾搭渊王殿下,罔顾经纶,由此休了她,那太子殿下是否能在陛下、娘娘面前站得住脚?”
“不可!”
祁昱珩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苏妍桦的提议,就是这两个字,让苏妍桦的心脏再次抽搐。
“有何不可?!”她的嗓音第一次带上了尖锐。
祁昱珩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急了些,立马朝她走进两步,与她解释。
“孤身为太子,皇叔身为渊王,若是先后拥有同一个女人,不合礼法。”
“叫天下百姓、朝中权臣如何看待孤与皇叔?又如何看待大祁皇脉?”
“就算孤坐上了皇位,头顶上的那抹绿色不免会受到大臣们的耻笑。”
一番话,看似冠冕堂皇,但苏妍桦不信他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不与安慕宁和离、不休弃她。
可事已至此,再与祁昱珩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不如——
苏妍桦从端敬殿退出来,回到将军府就立马喊来心腹:“还记得四年前的凌江一战,安国大将军麾下带的部队军旗长什么样吗?”
“记得。”王倩茹点头,但她不解:“大将军为何这样问?”
苏妍桦没有直接回答王倩茹的话。
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嘴角更是勾起一抹毒辣的笑。
吩咐道:“去,将军旗的样式画出来,然后去城外找家铺子,替本将军将军旗制出来。”
“记住,事情做得隐蔽些,拿到军旗后,将铺子里的人杀干净,一个活口都别留。”
“另外再找一千名士兵,让他们穿上夜行服,装作是安国潜入大祁的细作,要行刺陛下。”
“是。”王倩茹点头应下,这是一局栽赃陷害的棋。
但王倩茹心中的困惑依旧不减,“不知大将军此番所为何意?”
苏妍桦冷哼一声,“要安慕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