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宁探究地看过去,却见宋翘楚搓了搓手,这意味太过明显。
若是谈生意,那她可真对宋翘楚另眼相待了,“你的信息总得让我觉得物所超值才行。”
宋翘楚颇自信,“那天,夫人问我的朋友,裴世子生的是什么病,我朋友没有回答你,我可以回答。”
宋翘楚的朋友,就是那位王府带路的侍女。
五百两,若是能知道真相,也是值得。
沈桑宁:“成交。”
宋翘楚默了默,“但这事关重大,王府和裴家一直保密,我告诉了您,您可不许出卖我,您得假装不知道。”
沈桑宁耐着性子,先点头再说。
终于,听宋翘楚压低声音,道:“中毒了,成了哑巴。”
哑巴。
这已经不是巧合了,沈桑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与她前几个时辰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她不敢相信,哪怕现在,也无法完全接受。
因为一旦接受,前世的许多事情,好像说不通了。
谢霖为何要冒充?这对谢霖又没有好处!
此刻,宋翘楚神秘地继续道:“接着说,要一千两,夫人还要听吗?”
沈桑宁面上镇定,明知真相,却还是点了头。
她想听。
宋翘楚眼睛一亮,“当年世子失踪了几个月,是在六年前的春天找回来的,找回来时,穿着你们微生家的衣裳,因为喉咙坏了,找了三个名医诊治了三个月,才好全。”
“不过我并不知道其他的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府和裴家要封锁消息,所以也没法赚你更多的钱了。”
宋翘楚却不知,沈桑宁都知道了。
临走前,宋翘楚腼腆地笑了笑,落在沈桑宁眼里,如朝霞映雪,的的确确是人间绝色。
她忍不住道:“你为何要去青楼?”
宋翘楚叹了叹,“王府丫鬟哪有花魁赚钱呢,不过我卖艺不卖身的,我家世子小事上混不吝,大事上人还怪好的。”
说着,宋翘楚又请求道:“我家世子以为我今天是来挑衅您的,您能不能不要拆穿我,这样我还能多拿一份酬劳,我又能对得起良心,表面上还能对得起世子。”
不止谢霖人“怪好的”,教出来的宋翘楚也是“怪聪明的”。
沈桑宁一口应下,“好,往后谢霖还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
她倒要看看,裴如衍瞒了那么久,他能将这个秘密,坚持到什么时候!
两人达成共识,沈桑宁把紫灵叫了进来,取了一千五百两银票给宋翘楚。
宋翘楚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揣着银票走了。
紫灵看呆了去,“少夫人,您也太厉害了,一千五百两就解决了个情敌!”
显然紫灵是误会了什么。
沈桑宁特意交代,“一会儿见到裴如衍,不要提一千五百两的事。”
话刚说完,裴如衍就闻讯赶来。
他的神色,在屋内打量一圈,最终落在她的身上,“怎么回事?赵姑娘来了?”
“你那么关心她作甚?”沈桑宁挑眉看他。
“我并非关心她。”他又道。
沈桑宁当然知道,她细细打量他的眉眼,才稍微记起了小哑巴的样貌。
大概是有点像的,只是她从不敢往这方面想,自然便也认不出了。
裴如衍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变化还是有的。
他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偏偏谢霖知道,宋翘楚也知道,唯独她不知。
太过分了。
思及此,沈桑宁的笑意不达眼底,“那你是来关心我的?你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没有。”他脸上毫无心虚之色。
沈桑宁的唇瓣弯起,笑得狡黠,“你不是没衣裳换了吗,我带你去布庄挑些成衣。”
“现在?”
“嗯。”
也不问他的意思,语罢就拉着他出去了。
在天黑前赶到了微生布庄。
沈桑宁拿起一块烟白色的布料在他身上比划,“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们国公府当初为何上我家提亲,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这个答案,你知道么?”
现在,她甚至怀疑,两家婚约是裴如衍的意思,或许是因为报恩?以身相许?或者,瞧她顺眼些?
只是她没有证据,凭借日常相处也看不出裴如衍对她有何特殊情意,只是尽为人丈夫的责任。
她问完,就发现他的面色紧绷了起来。
他生硬道:“祖父之意,我揣测不了。”
什么都推给亡故的老宁国公,沈桑宁能指望他说什么真话呢?
她笑容越发诡异,“你转过身去。”
裴如衍依言转身。
她的手抚过他的背脊,用长尺丈量着,似漫不经心地道——
“你的体型,与你表弟谢霖,应该差不多吧?”
他沉吟道:“怎么了?”
沈桑宁感慨道:“就是此情此景之下,突然想起些往事,当年我也没料到,**差阳错地救了金陵王府的世子,我钻研制衣,还亲手给他量过尺寸。”
“他这人还有些奇怪的,性格孤僻,跟我店里其他人都相处不好,你猜是为什么?”
她语气轻快,发觉男人脊背僵硬,又听他生硬道:
“不知道。”
而后他又迅速补了句,“我不想知道。”
沈桑宁绕到他面前,怪嗔地看他,“你之前不是还很感兴趣吗?”
现在想来,那时候非要她将故事给他听,他抱的究竟是什么可恶的心理!
裴如衍低咳一声,沉默了。
沈桑宁此刻再看他,就哪哪都是破绽,每每说起金陵之时,他就“不善言辞”了。
忽地,她佯装顾虑道:“咱们要不要给谢霖送些衣物,反正你们身量差不多,礼尚往来嘛。”
她一边将他腰身肩宽量好记下,耳旁响起他生硬认真的回复——
“不用,身量不一样。”
沈桑宁恍然地点头,“好像,你的确比他胖些。”
至少应该比乞丐时期,高了壮了,归家后肯定进补过的。
她仰头,看见裴如衍的脸色覆上几分阴霾。
他似有不满,又强压下去,默了半晌才沉声道——
“他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