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想掏颗糖给孩子。
夫人常说,世事无常,多吃点糖。
可惜,裴如衍没有糖,他只能再次伸手拍拍孩子的肩膀。
他起身离开,去接杜承州,并让陈书去外头买些糖来。
“要糖纸好看的。”他特意道。
一张漂亮的糖纸,能让人心情愉悦些。
粉**案的糖纸被卷成一团,折成一个小小的千纸鹤,从船舱内飞出去,正好飞到某人脚下。
拇指大的千纸鹤并不惹人注目,但谢欢看见了,他将其拾起,挥出去,顺着风飞远。
沈桑宁打着哈欠走出来,在船上渡过两日,终于快到金陵了。
“云叔。”
她喊。
对方起初没应,她再次喊了声,他才后知后觉地应了,“怎么?”
沈桑宁指了指可以看见的金陵码头,“我们已经到了金陵,您打算何时启程扬州?今日吗?”
他沉默半晌,“嗯。”
“怎么去?水路或陆路,帮您备一匹快马?”她问。
谢欢似有不解,一张铁面对着她,看不出一分温柔。
沈桑宁被他看得发冷,移开眼,听他问——
“你为何对我好?”
“我……”她说不上来。
对方平缓道:“若因阿昭,那大可不必,我不爱欠人情,若是因护送之故,银子已结,不必挂念。”
果真是“铁面”无私。
沈桑宁垂下头,无话可说,最终只道一句,“那,一路顺风。”
说话之际,船舶靠岸,船尾搁浅,不知撞到什么,一阵摇晃。
谢欢下意识伸手,将她搀扶住,细碎的手腕令他蹙眉。
怎么,沈家是不给她吃饭吗?
反应过来举止不妥,谢欢松开手。
“多谢。”她轻声道。
一侧,紫灵扶住她,一行人下了船。
谢欢并不急着下船,落于最后,走至船梯时,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着前头的背影望去,看着沈桑宁走向码头。
码头上站着一人,生的是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谢欢远远瞧见,微生澹领着微生氏家奴在码头等候,还冲着沈桑宁招手,嘴里喊着阿宁。
端的是一副期盼家人的样子,落在谢欢眼中,恶心虚伪,他站在梯子上,凝视着“舅甥重逢”的画面,脚下一动不动。
还是后头的船客催促,“走去呀。”
谢欢才继续下船。
云昭跑到他身边,交代着,“爹,你去扬州,我跟着夫人在金陵。”
谢欢应了,顿了顿,须臾间改了主意,“我今日先不去。”
云昭眸中闪过茫然不解。
谢欢朝着沈桑宁走过去,目光一直落在微生澹的脸上。
微生澹正与沈桑宁寒暄,“国公夫人来了信,说你大概今日会到,大清早,你舅母就催着我来接你,家里已经备了宴席,哦对了,你表弟游学回来了。”
微生澹的身侧站着个少年,是微生澹的嫡子微生洛,今年十三岁。
“表姐好久不见,上回见你,我还小呢,”微生洛穿着红色金边的锦衣,笑起来明艳张扬,与齐行舟是两个极端,他低头看着矮一头的阿舟,“表弟,最近过得如何呀。”
被微生澹遗忘的小外甥,倒是被微生洛记起了。
齐行舟淡然道:“舅舅,表哥好。”
微生澹点点头,“好了,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府聊吧。”
沈桑宁应下,上了微生家的马车,国公府的五十护卫护送左右。
等会,哪里不对。
她皱着眉,从车厢探出头去。
多了一个人。
护卫中,有一人混在其中,衣着打扮明明格格不入,但就是没人质疑。
云叔不是要去扬州吗,不是不要她管吗?现在混在队伍中,跟她回微生家作甚?
“怎么了?”微生澹问。
“没事。”沈桑宁摇摇头,关上窗。
云叔与微生家过节不小,云叔丧失记忆,但微生家还有记忆,还是莫让微生家知晓云叔存在了,省得再惹出事端。
待会她私下问云叔吧。
马车行驶过几条街巷,行至微生家时,日头正浓。
大舅母樊氏候在门外,见到车马,差遣丫鬟,“来了来了,快去通知公婆。”
自己笑吟吟地下了台阶,“宁宁啊,你外祖母知道你要来,高兴的不得了!”
沈桑宁被紫灵扶着手下车,朝着樊氏点头,“舅母。”
樊氏夸张地走到马车前,伸手扶住她另一个胳膊,“来来来,如今有了身孕,可得当心着些,别伤着咱们的小世子了。”
一下子,就把齐行舟给挤开。
齐行舟落在后头,谢欢见状,面具下扯出嘲弄的弧度,随即上前,拍了拍小孩的肩。
后者肩膀一重,抬头望去,惊讶道:“伯伯你……”不是走了吗?
前头,沈桑宁嘴角的笑也淡了些,“舅母,近来外祖父外祖母的身子如何?”
“好着呢!”樊氏回答。
沈桑宁听了,视线却不由朝后望去。
云叔若混在队伍中也罢了,可他本就出挑,还站在护卫长的前面,不引人注目才怪。
若将云叔带回微生家,沈桑宁到底是有心虚和紧张的,眼下也没机会问云叔为何跟她回家,忽听身侧樊舅母发出一声疑惑地惊叹,“诶?”
引得沈桑宁回正脑袋。
只见樊舅母的目光直直落在云叔身上,“此人怎么,怎么……”
沈桑宁心里一个咯噔,莫不是戴着面具还能认出?不能吧?
“戴着面具都挡不住英武气概!国公府的护卫果真是不一般!”樊舅母感叹,看对方与齐行舟亲昵的动作,猜测这护卫定然是深得公府器重的,擅自揣测道——
“这必然是护卫长了!”
紧接着,就朝着“护卫长”走去,客气地吩咐道:“你们一路护送宁宁也是辛苦,待会啊,给你们单独开几桌席面,护卫长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