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隆基的询问,李林甫的大脑再次飞转。
看来圣人是铁了心扳倒皇后**,如果武灵筠不能把李隆基拉下龙椅,那么李琦的太子之位肯定保不住。
李林甫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好的人选,这半年来如履薄冰,感觉太子之位不是李琦就是李瑛的,甚至从来没有考虑物色一个新的皇子来竞争储君。
之前的几个目标全都落空,李琩暴毙,李璘被贬为庶民,发配辽东。
而荣王李琬自视甚高,被朝野誉为谦谦君子,跟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此刻被李隆基问的仓促,只能绞尽脑汁的琢磨谁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片刻的安静之后,李林甫缓缓开口:“若是皇后被废黜,太子失去了嫡子身份,再加上并无才能,自然就不宜再担任储君。
唐王李瑛居功自傲,目无君父,甚至有欺骗圣人的嫌疑,也不能再重新册立为太子……”
听李林甫说到这里,李隆基开口打断,似乎是在询问李林甫又像是自言自语。
“朕曾经对二郎许诺,若是哪天二十一郎犯了错,朕会重新册立他为太子。
但二郎竟然利用朕的同情心欺骗朕,而且目无朝廷,擅自册封边疆大吏,委任其幕僚以国之重器,拥兵自重,似有不臣之心。
故此,朕绝不能再立他为太子……
右相,你说这应该不算是朕食言吧?
如果二郎老老实实的听朕吩咐,不骗朕,凡事请示朕,朕一定会言而有信,让他重新成为太子。
但现在,朕绝不可能再让他成为太子!”
李林甫急忙道:“唐王欺君罔上,居功自傲,僭越跋扈,拥兵自重,随便哪一条都是下天牢的重罪。
圣人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仅仅只免去他天策上将的职位,而保留唐王的爵位,已经是尧舜之德,父爱如山。”
“好、好、好!”
李隆基连道几个“好”字,似乎相信了李林甫说的话,感觉自己就是个父爱如山的好皇帝。
朕对二郎你如此信任,你却装病欺骗我,而且日渐跋扈,甚至不把朕放在眼里,这可不是朕言而无信,是你咎由自取!
顿了一顿,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右相,你还没回答朕适才的问题,若是二十一郎的太子被废黜,何人可继任储君之位?”
李林甫道:“若是皇后被废,则众皇子之中便没了嫡子,那就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制,按照长幼册立忠王李亨为太子。”
只是,李林甫没想到的是,在历史上这个李亨可是被自己整的不轻,战战兢兢的做了将近二十年储君,每日如履薄冰,诚惶诚恐。
“嗯……朕也觉得三郎不错!”
李隆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因为他更需要一个老实本分的储君,而不是一个英明睿智的储君,更不需要一个光芒遮掩住自己的储君。
大唐的舞台上,主角只能是自己这个天子,其他人谁都不行!
至于将来继承人能否有所作为,那得等自己老了再说。
自己今年才五十三岁,至少还能活三十多年,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
说不定哪天某个嫔妃能给自己生个聪颖睿智的儿子。
到时候自己成为耄耋老翁,新太子年轻有为,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局面。
而不是等到自己驾崩的时候,由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翁来继承大统。
“朕乏了,就到这里吧!”
李隆基起身,准备回后殿继续和杨玉环饮酒作乐。
免去李瑛天策上将的决定能获得李林甫这个宰相的支持,李隆基感到很高兴,这说明自己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恭送圣人!”
李林甫弯腰送行,等着李隆基离开之后,方才挺直脊梁走出了南熏殿。
大殿外面白茫茫一片,整个兴庆宫都笼罩在风雪之中,但李林甫却感觉犹如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黎敬仁跟随李隆基来到后殿,这时候杨玉瑶已经来到,正在跟杨玉环说着悄悄话,看到李隆基就撒着娇起身迎接。
“圣人,你跟李林甫这个老头子谈了这么久,冷落了我们姊妹,罚你先喝三杯。”
“好好好,朕自罚三杯!”
李隆基盘膝而坐,左拥右抱,举起酒杯来喝了一个底朝天,“痛快,痛快啊!”
杨玉环一脸不解:“圣人真怪,适才你不是还闷闷不乐,怎么现在突然开心起来?”
“哈哈……还不是因为三娘来了。”
李隆基随口扯了一个谎言,并不想让杨氏姐妹知道自己的心事。
“奴婢出去方便则个。”
看到李隆基与杨氏姊妹打情骂俏,黎敬仁抱着拂尘,弯腰告退。
“去吧!”
李隆基挥手,“顺便去吃个午饭,到天黑再来。”
“喏!”
黎敬仁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南熏殿,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寝房。
作为李隆基身边的四大太监之一,黎敬仁有单独的院落,并有十几个小太监鞍前马后的服侍。
黎敬仁刚进门就吩咐一声:“把柳胜给我找来。”
“是,阿翁。”
小太监答应一声,立刻出门找人。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气喘吁吁的柳胜出现在黎敬仁的房间内:“义父找孩儿有何吩咐?”
柳胜年约四旬左右,只比黎敬仁年轻了十五岁,可他依然认了黎敬仁做义父。
在皇宫里就这样,要想出人头地,就得会认爹。
不只是黎敬仁有十多个义子,高力士的干儿子更是有四五十个。
大家各取所需而已,柳胜也有一个三十岁的干儿子,更是只比他小了八岁而已。
黎敬仁压低声音道:“你设法联系唐王府的诸葛恭,告诉他一句话。”
“孩儿听着呢,义父请吩咐。”
“圣人欲免唐王天策上将之职,并禁于十王宅。”
“哎呀……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柳胜作为黎敬仁和李瑛沟通的纽带,平日里没少拿好处,此刻闻言不由得惊讶不已。
“唐王殿下一举灭了突厥,立下不世之功,圣人不赏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免去他的天策上将之位,禁于十王府,这也太、太……那个啥了吧?”
尽管已经年近四旬,但柳胜还是忍不住替李瑛鸣不平。
“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
黎敬仁压低声音道:“速速设法联络诸葛恭,让他把消息传递给唐王,也算为父报答了唐王的恩情。”
“孩儿这就去!”柳胜连声答应。
黎敬仁又道:“十王宅监事徐有贞是高力士的人,你若是贸然前去,肯定会被圣人察觉,到时候咱们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你去皇家戏苑,哪里是唐王殿下的地盘,你就以听戏为名,把诸葛恭约过去,亲口告诉他。”
“孩儿记住了。”
柳胜答应一声,立刻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一番,又来找高力士的义子张宝善。
“张兄,今天下雪,圣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吩咐了,一块去戏苑听曲如何?”
张宝善挥手道:“义父感染了风寒,我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好几夜,现在困得要死,哪里也不想去。”
“真是遗憾啊,那小弟只好自己去了!”
柳胜一脸遗憾的告辞,带着几个小黄门,冒着纷飞的大雪,骑马前往位于开化坊的皇家戏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