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
李琮因伤没有去参加今天的早朝,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等待朝廷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瞒过李瑛?
直到一个时辰前,新任礼部侍郎薛縚来到庆王府主持王妃的葬礼,并向李琮介绍了今天早朝上相关的事宜。
大理寺卿李瑶当众向满朝文武禀报了庆王妃遇刺的消息,并告知同僚已经连夜将凶手擒获,目前羁押在大理寺大狱。
圣人龙颜震怒,追谥窦王妃为“德”,并命礼部主持葬礼,隆重下葬,所以自己才代表礼部登门主持庆窦德妃的下葬事宜。
听完薛縚所言,李琮悬着的心方才落地,面色悲痛的表示:“国家正值用钱之际,一切从简、一切从简!”
很快,礼部的乐匠奏起了悲凉的哀乐,并按照礼制部署灵堂,在庆王府门前张贴挽联,悬挂起白色的灯笼。
薛縚又告诉李琮,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发生,圣人已经命刑部、京兆府、金吾卫在京城内联合肃清江湖流寇,清剿地下鬼市,打击各种作奸犯科之流。
“好好好啊!”
李琮做贼心虚的连声叫好,命自己的女儿们为窦德妃守灵,只求尽快把人下葬,入土为安。
窦氏安,自己也安!
到了午时,本来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晦不明,飘起了米粒一般的雪花,为庆王府平添了一股悲凉。
门外突然响起嘈杂的脚步,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圣人驾到!”
正在灵堂闭目沉思的李琮吃了一惊,心中暗自沉吟:“二郎来做什么,莫非是为了吊唁窦氏?”
来不及多想,李琮急忙率领其他妾室,以及十几个儿女出门迎接圣驾。
“臣李琮携全府家眷,迎接圣驾!”
李琮站在马车前作揖施礼,并吩咐儿女们磕头,“快给陛下磕头。”
“侄女们给陛下磕头了!”
十几个孩子纷纷磕头。
车帘掀开,李瑛面无表情的从车内跳了下来,冷喝一声:“禁军何在?给朕把李琮拿下!”
李琮大惊失色:“啊……陛、陛下这是做什么?臣不知犯了什么过错,为何抓我?”
“拿下!”
监门卫大将军吕奉仙叱喝一声,立刻有五六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冲上去将李琮反扭了双臂。
李瑛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等会朕就让你知道为何抓你!”
庆王府的女人顿时被吓得呆若木鸡,纷纷跪在地上哭着喊“饶命”。
主持葬礼的薛縚也被吓了一跳,不知大唐天子何故亲临庆王府,还把李琮给抓了起来?
就在这时,京兆尹韦陟、刑部尚书萧隐之纷纷带着部下赶到,人还没下马,就看到庆王李琮被捆了个五花大绑,一个个惊讶的合不拢嘴。
庆王妃死了,庆王负伤,为何陛下反而把他抓起来了?
“臣萧隐之见过陛下!”
“臣韦陟见过陛下!”
这两个紫袍大员各自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参拜。
“免礼。”
李瑛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声,吩咐薛縚让乐匠们暂时停了哀乐,等李瑶来了之后再说。
就在这时,住在十王宅的其他亲王纷纷赶了过来,有老四棣王李琰、老八魏王李琚、老十二仪王李璲、老十三颍王李璬,以及去年冬天刚刚搬过来的老二十延王李玢。
看到老大哥李琮被禁军抓了起来,其他亲王俱都被吓了一跳,纷纷作揖施礼,询问发生了何事?
李瑛也不急着解释,面无表情的道:“诸位兄弟来的正好,等五郎来了便揭晓答案。”
李琮心中知道事情多半暴露了,但自恃没人看到自己行凶,便决心来个咬死不承认!
“陛下何故抓我?请给臣一个明白,臣冤枉啊!”
“不用急,等五郎到了再说!”
李瑛冷声说道,吩咐禁军押着李琮跟随自己前往灵堂,并让庆王府的女人把孩子送到后院,避免受到惊吓。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满脸羞愧的大理寺卿李瑶方才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大理少卿王繇,以及曹寺丞。
参加完早朝,本以为窦氏之死就这样盖棺定论了,李瑶心中虽然惭愧但也不敢节外生枝。
等他回到大理寺,才听说一个时辰前来了个名叫“沈振”的少卿,奉了圣谕前来审讯庆王妃遇刺的命案。
李瑶顿时如遭雷击,心中知道露馅了……
他也顾不上研究这个沈振是何许人,急忙让曹寺丞把堂审笔录拿来过目,看完之后呆若木鸡,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动弹。
他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纸已经包不住火。
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到底该老老实实的向二哥交代李琮昨夜说的那番话,还是假装自己能力不足被蒙在鼓里?
就在李瑶沉吟不决之际,有宫中内侍前来传旨:“圣人口谕,命大理寺卿李瑶携带嫌犯沈腾即刻前往庆王府。”
李瑶也知道无法逃避,只能让曹寺丞去大牢把沈腾提出来,跟着自己前往庆王府。
在路上的时候,犹豫不决的李瑶打定了最后的主意,等见到二哥后坦白交代,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灵堂之内,窦氏的棺材摆放在中央。
李瑛在椅子上正襟端坐,诸葛恭、吉小庆各自捧着拂尘分列两侧,萧隐之、韦陟、薛縚等大臣与李琰、李琚等亲王站在下方,等候李瑶的到来。
而李琮则被反绑了双手,盘膝坐在窦氏的棺材前,脸上写满了十个不服八个不忿。
“臣李瑶来向圣人请罪了!”
李瑶进了灵堂之后,立即跪倒在地,俯首请罪。
李瑛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罪从何来?”
“臣不该听信李琮的蛊惑,胡乱判案,随便找个人冒充凶手结案。”李瑶跪在地上,坦白交代。
听了李瑶的话,在场众人俱都惊诧不已,甚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庆王妃遇刺身亡,李琮、李瑶两兄弟不去抓捕凶手,反而合谋找人来顶罪,这是什么情况?
李瑛又道:“李琮如何蛊惑你的,仔细说来让朕与诸位兄弟听听。”
李瑶跪在地上,据实禀报。
“昨夜戌时中,臣正在家中审阅卷宗,庆王府的主事忽然登门,告诉臣庆王府出现刺客,王妃遇害。
臣乃是大理寺卿,又同住十王宅,自然责无旁贷,当即带着府中侍卫来到庆王府。
我本想召金吾卫大将军南霁云来现场,命金吾卫封锁全城,捉拿刺客,但李琮却阻止了臣……”
李琮盘膝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隔着冰冷的面具,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李琮却在心里苦思对策……
“起来说话!”
见李瑶说了实话,李瑛最终还是给了这个昔日最好的兄弟一点面子,让他站起来叙述。
“谢陛下!”
李瑶道一声谢,站起来继续诉说:“李琮说此事不宜闹大,应该尽快结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郎为什么这样做?”
站在旁边的魏王李琚忍不住开口,“自己的老婆被凶手刺死了,不是应该尽快抓住凶手,替大嫂报仇吗?”
李瑛扭头瞥了李琚一眼,目光如霜,吓得李琚急忙低头。
“理由呢?”李瑛问道。
李瑶嗫嚅道:“只因、只因……李琮怀疑凶手是陛下派遣的,臣如果继续追查下去,只会自找麻烦,触怒陛下,惹来杀身之祸!”
“呃?”
听了李瑶这番话,在场众人的头顶俱都漂浮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李琮一直在等这句话,当即从地上站起来放声大笑:“哈哈……不错,大丈夫敢作敢当,这番话确实是我李琮说的!”
“普天之下,谁会刺杀我李琮?”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二郎你这个皇帝!”
“你担心我身为皇长子,威胁到你的帝位,所以派遣刺客潜入庆王府行刺于我,而我的夫人只是被连累误杀!”
“我已经害死了夫人,不能再连累五郎,所以我就想出了派人去鬼市买命顶罪,尽快结案的法子。”
“我本想把这件事和稀泥过去,但既然陛下要挑明,那我就只好实话实说了!”
“你是君,我李琮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玩弄这些邪门歪道,为天下人所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