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些人将东西归置后,本来清净素雅的小院,瞬间有了财富的厚重感。
等等……
这已经远远超出库房里的数量了吧。
“南总,以前我有不对的地方,您多包涵。”
刘云深抬手恭维,眼睛却稳稳落在南音身后的古董花瓶上。
南音记得他送的就是一对花瓶的……仿品。
额……她身后这对好像是正品来着。
再看柏知节,夸张地对着几只纯金的貔貅摸了又摸。
南音走到柏知礼身边,希望他管一管,却发现对方盯着一个棋盘,目露痴迷。
“古唐的东西,侧边是大漆螺钿工艺。这棋盘出彩的地方在于两面的人物和鸟鱼可能出自张祖昌之手……”柏知礼说着看了南音一眼,“经柏家考究,就是出自张祖昌之手。”
不知道为什么,南音觉得柏知礼这话带着一丝不容易察觉的不愤。
“呵,”柏知礼打开一旁的棋盒,两指中间夹着一个墨绿色的棋子,“白玉碧玉棋!”
“两个粗人,下得明白吗?”
南音:……
“南音,你别管他。这棋盘和棋子是他好不容易集齐的,前些年,和温财主对弈打赌,输了……”
柏知节凑过来拆台,柏知礼罕见地黑了脸。
呃……冤有头,债有主,别连着她一起啊。
但是——
南音看着这一屋子的东西,心间泛起了一丝波澜。
众人的反应足以见得这些东西的珍贵。
但是,这些东西不属于她。
“早说你有这些东西,我们也不至于选这院子给你。”
“我之前也不知道。”
南音想,要是温北离很早之前把这些东西送给她,她一定以为对方对自己的爱意无比深厚,说不一定还学不会放手。
只是,现在,她看着,只觉得心累。
“也能理解啦,小姐姐现在住到这里了。温财主一定很着急,恨不能里里外外都充满了他温家的气息……”柏知节顶着众人的目光,“和狗一样。”
南音:那她算什么?那棵电线杆?
好在这时,张崇进来说外面一切准备好了。
南音点点头,迎着几人好奇的目光解释,“祭祀土地,安宅。时辰到了,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前院,等南音再出现的时候,换了一身道袍,手持三清铃。
站在木台上,周身的气质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柏知节想和她说什么,张口又将话咽了下去。
总感觉,南音这幅样子,威严,高不可攀。
身上充满了神性,让人不敢亵渎。
几人不约而同整理了衣襟,站在原地,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南音没有发觉几人的动作,她现在全身心投入这场祭祀活动中。
手腕摇动,手中的三清铃发出了清脆悠远的声音。
置身于其中,灵魂像是经受了一场洗礼。
南音看着手中的铃,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和身上的道袍一起,是刚刚出现在她房间里的。
上面有蛊虫的气息。
是师父送来的。
师父……还是像之前一样,嘴硬心软。虽然一直不理她,却一直默默看着她。
三清铃,玄门用来祈福。铃声响,可以驱邪避煞,让人获得安宁。
土地也一样,土地不安,家宅不宁。用三清铃来祭祀祈福,再适合不过了。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各安方位,备守方地。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随着唱念,桌上的符齐齐飞起立在南音的前方,话音落下,燃尽在空中。
就在众人以为结束的时候,木台上无端的起了一阵清风,向着四周散开。
所过之处,在严寒料峭的冬季,有绿草发芽,四周都是生命绽放的声音。
随后,空中下起了微蒙细雨。
没有人离开,像是意识到了这场雨的珍贵之处。
天降甘霖。
以人力居然能引动风雨,饶是几位见多识广,也愣在了原地。
柏知节突然小声尖叫了一声,被他哥一个眼神呵住。
他伸出自己的手,有些委屈道:“我指腹上的茧消失了。”
柏知礼双眼微敛,低头查看,柏知节因为练琴而长满了茧的双手现在白嫩如玉。
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如出一辙。
“哥,你手上的疤都没有了。”
柏知礼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他和温北离一起被绑走时留下的。
现在,消失了。
“知节,以后不许对南大师无礼,知道吗?”
柏知节想反驳他“南大师”的称呼这么疏离,但是看着他脸上郑重的神情,只敢答应了下来。
他一直都很尊敬小姐姐的,好不好。
院外,垂花门下。
温北离推开身前的伞,将自己置身于这场雨中。
轻声呢喃道:“乔迁快乐,南音。”
之后冷声问身后的人:“他到哪里了?”
“刚刚进了老宅,这个时间,已经救出二少爷了。”
细雨中,温北离仰着头,感受着南音最后的温柔。
安宅而已,这场雨偏偏就下出了院子的范围,落在了他所在的地方。
雨落得那么温柔,像是南音对他的心意。又那么冰,像是她无声的质问。
明白了这些,他多么想冲进去,紧紧抱住她。
想她解释一切。
告诉他,他多么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给不了她永远,所以残忍地连这两年的时光也不想给她。
南音,以后就如你所愿了。
温北离察觉因为诅咒而虚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再抬头,雨丝渐收。
“回老宅。”
冷声令下。围着南宅的黑衣人尽数消失。
温北离防着他那位父亲来这里捣乱,没想到对方会去老宅找爷爷麻烦。
院子内,南音看着大门的方向,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最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没有进来,让她松了一口气,心头,却莫名地有一丝失望。
“谢谢你们。”
回身,看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几人。
很感谢有他们在。
男人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应该是明白了她两不相欠的意思。
以后,就她一个人了。
“南大师——”
“姐!你看你!我好不容易练出的老茧,没了啊!没了!”
听到柏知礼那么生硬的称呼,南音脸上的喜悦淡化了不少。
然而这点不开心,却被柏知节的咋呼驱散了。
他说的茧,是习琴之人手上一层薄薄的死皮。
要形成这样的茧,是日复一日的练习积累的。有了这层东西,拨弦时,才不痛。
现在——
南音略带歉意地建议:“没事,不是谁都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话外之意,让他重练。
柏知节满心欢喜等着以为她有好的办法。
听到这里,发出一声哭嚎。引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