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大恩,怕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了!」
「不必说别的报答,若是足下有意,只需在下次回徽州时顺路帮我一个忙就可以了。」
「什么忙?真人尽管说!」
这名徽商立马看向林觉,连带着店中别的亲友也都看了过来。
「我也是徽州人。」林觉对他笑道,神情温和,「此番离家许久,不曾带信回去,若用别的办法,又怕惊吓到家中人。因此想请足下下次回徽州时帮我顺路带两封信,也替我带些银钱回去。」
「小人之幸也!」
这名徽商立马答应了下来。
四周的人则既惊讶又羡慕。
徽州的笔墨纸砚冠绝天下,文宝坊中的店主十有八九都是徽商,因而他们惊讶的是原来京城最近名气不小的林真人居然也来自徽州。
羡慕的则是这位店主与林真人扯上了关系。
这可是与樊天师同住一处、又与樊天师很有交情、听起来双方本领几乎差不多的林真人啊。甚至于樊天师就站在旁边。
这封信,他们也愿意去送。
林觉的信早已写好,银子也准备好了,与这位严姓店主到了店铺里屋,才告知他:
「这里有两封信,一封送与宏县横村,汪家家主,横村是大村,很好找,村中之人皆姓汪,也好问路。
「另一封信则送到距离横村不远的舒村,我家就住在那里。舒村之人皆姓舒,唯独我家姓林,
也很好找,就问林家人住在哪里就是。这一百两银子也请替我带回去。」
严姓商人认真接过。
「小人以前走商去过宏县,也曾去过横村,横村汪家显赫,家主汪老爷子德高望重,行事讲究,小人以前还去拜见过他。知道怎么走。」
「那就太好了。」林觉说道,「足下可先去横村汪家,再问路去舒村。」
「真人放心!一定带到!」
「多谢了。」
林觉与他行了个道礼。
「不敢不敢。」严姓商人反倒捧着信件与银钱朝他鞠躬,「小人之幸。」
「那就不打扰了。」
「真人可要笔墨纸砚?都是家乡产的上等货,看上随便拿去就是!」
「哈哈!不必了!」
林觉笑了几声,走出这里。
信一寄出,顿时一身轻松,心情也好。
本身托人递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觉叫上樊天师一起,或者说樊天师主动与他同行,也是想借「樊天师」的名头,让此事更方便一些。
若是寻常人托人递信,还会有寄丢的风险,若是还托寄银子,便还要更谨慎一些。
不过这下好了一除非这位徽商在路上自己出了意外,否则这两封信几乎一定能送到,也不必担心银子被贪墨,
还免除了托人递信的酬劳。
一举数得。
轻松之余,正好与樊道友一同逛逛市场。
京城东西两市,都很繁华,东市卖的东西价格更贵一点,西市更接地气。
东市更偏高端,因而徽州来的笔墨纸砚在这里盛行,西市则更多异域风情,各种香料都能在那边买到。
正是上午,市场人声嘈杂,常有拥挤的酒馆茶楼,又有人随意站在街边相谈。
最近京城最大的事,莫过于年后陆续有女子被害的事,而此事最惹人震惊的一点,便是以城外景云观的覆灭作为结局。
前段时间景云观还人来人往,如今就成了一片废墟,前段时间景云观的青烟还直冲天际汇聚成云,如今就连农人种地经过都要刻意绕开。
对比之下,更添几分不真实。
这等事情,是连皇帝也会为之震惊的,是就算传出京城,乃至于传到离京城几千里远的地方,
只要如实叙说,任何人也都会为之惊讶的。哪怕缺乏了细节,也仍是世人津津乐道的神仙故事。
可他们身在京城,自然知晓更多细节,此事就发生在身边,又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真实感。
甚至许多人还去景云观亲身看过。
毫无疑问,无论他们是为什么前去景云观,是不信,是质疑,还是好奇,景云观的景象都足以深深震惊他们。
而此地人多杂乱,不乏消息灵通的,也不乏广闻博见的。
有人从县衙中得来消息,向身边人兴致勃勃的讲述,在那瘦高道人被除的当天,在景云观妖道被除的前一天,曾有女子被那妖道抓去,关在屋中隐秘的地窖里,结果被林真人救了出来,并交给了衙门。
甚至有人去过景云观后,看见院中开满鲜花的护法武神,竟与去年琅峰县的青苗神联系了起来因此又与旁人讲述:当年那青苗神也是被神仙所除,被除之后,一夜之间,县里几间青苗神庙中,神像上都开花了鲜花。
有人说,那是青帝所为。
而在去年年末,林真人在大街上降伏两匹石马,便是仙口一吐,石马上自生鲜花。
有人讲得兴奋,有人听得痴醉,
却是少有人发觉,他们谈论中的林真人与樊天师就从他们身边走过。
林觉买了一只大红公鸡,几斤筒骨,牵了一只羊,加上一床花褥子花被,便与樊天师道别,
召出驴儿,与狐狸一同慢悠悠往枫山而去。
离开官道,经过牛村,走上小路。
路上居然又有了行人。
不知这些行人是从来没有断过,还是在林觉请樊天师帮忙还了花前辈清白后,他们才又壮着胆子上山的,总之哪怕是后者,也足够证明这位花前辈的本领对这些人的诱惑有多大。
道人、狐狸与驴儿慢慢往山上走。
今日也是个好天气,风烟俱净,天山一色。
林觉很快见到了花前辈。
乃是花前辈提前发现了他的到来,于是出了洞府,前来迎接他。
山风之中,花袍人负手而立。
「见过花前辈!」
「哎呀!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花道人一边口气老成的说着,一边斜着眼晴,直盯着那只大红公鸡和羊。
「晚辈前来拜访,自然要带点心意。」
「人来就是了!人来就是!」
今日的花前辈还是穿着一身花袍,顶着一个狗头,不过林觉知道,以这位花前辈的道行,没有完全化作人形并不见得是因为他做不到,也可能是因为习惯原因,或是没有那个意愿。
就如自家扶摇刚学会说话时,也不爱说人话,如今她已经能说得很好,但说话时还是喜欢一个词一个字的蹦,尤其是与别人说话的时候。
并不见得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因为它们本不是人,因此思维习惯与人不同也很正常。
林觉就很擅长理解。
理解便能运用。
像是原先那位反驳前辈,林觉知晓它的性格,就常能从它口中套出话来。像是这位花前辈,看得出他很好面子,正好他是真的前辈,林觉便随手拿出一点晚辈应有的礼节来,就能使得他笑容满面,尾巴直晃。
「走走走!洞府中坐!”
花袍狗道人伸出手,做出请的手势,接着一边走,一边心惊咋舌的与他说道:
「我听说了你做的事!好家伙!当初你那位师叔祖和玉山闹了过节,怒意冲天之下,也才派出豆兵将玉山围了几天,而你这一出手,直接将秦州第三大的道观给杀了个干净!”
「前辈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听香客说的。」
「前辈好本领啊。」林觉说着一顿,才又回道,「也没杀干净,取胜之后便收了手。”
「那也差不多了!」花道人被他一吹,有些飘飘然,但也不显露在脸上,「如今京城外怕是没有景云观了吧?」
「房子还在,只是毁了一些屋舍。」林觉走在他身后一点,瞄着他**后面花袍的摆动,嘴角露出笑意,话语不停,「不知今后如何。」
「有了这事!谁还敢去住修呢?」
花道人说着一顿,又转过头,摆出前辈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叮嘱他道:「不过你也须得小心,
原先你那位师叔祖只是施法围了玉山,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给观星宫面子、接受他们调解,就被他们记恨了许久,你这事情怕是闹得更大,惹得更多人不喜,须得当心才是—”
林觉一听,正好好奇,便问道:
「原先师叔祖惹得观星宫不喜,观星宫可有怎么对付他或者是为难他?」
「符篆派的道人哪有为难你师叔祖的本事,要为难也是他们所供奉的神灵!」花道人说道,「不过你那师叔祖虽然脾气暴躁,容易冲动,我指点教导他呢他也不听,但他行事正派,不做坏事,问心无愧,没有把柄,便是神仙恼他,也拿他没有办法。」
「前辈经常指点教导那位师叔祖吗?」
「”.—-加上以前神仙没有堕落得这么厉害,不见得会因此恼他,就算恼他,也没这么肆无忌惮,便也没怎么为难他。”
「嗯?没怎么?」
「贫道是有个猜测的——.”
「什么猜测?」
「你那师叔祖天赋极高,修行到后面,本来虽然无法成真得道,但也可以再活一些年的。但是修行到后面,忽然遇到个冥冥中的关卡,他给我说是修道之人都会遇到的关卡,说是道缘尽了,但我却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一古时候有修道人对神仙不敬,神仙便惩罚他,暗自施术迷他,使他的修行路上多了一座山,多了一片雾,怎么绕也绕不过,怎么找也找不到路,就只好油尽灯枯。「
花道人带着他们走进洞府,神情语气中带着一种林觉常见的感觉,那是农村人对亲近之人下意识的关切与偏袒:
「我怀疑是有神仙对他施了法!」
「原来是这样。」
林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浮丘观有一门于传承而言重要性无与伦比的法术,便是「识人知命」,有这法术,几乎每代弟子天资都很好,那位师叔祖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修道人修行到后面,本身就会因为自己的天资、心境、见闻、乃至学识功德而碰上一些玄之又玄的难关,从而停步不前,尤其小阴阳法的修行效率本就更低,那位师叔祖「道缘尽了」也很正常。反倒是花前辈的猜测相比起来,根据更薄,可能性也更低。
反正也留个心眼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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