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件天大喜事,可崔夫人这个当**眉眼之中却瞧不见丝毫雀跃,甚至凝重起来。
而在她面前,崔妗的笑意几乎都快满溢出来。
这会儿她也不哭哭闹闹的喊着要自缢,拉着崔夫人的手一口一声娘地叫着:
“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母亲是最心疼我的。”
“这段时日,母亲为我的事操心已经够多了。下定的繁琐事宜莫不如就让谢姑姑来替我做主?她识礼明矩,无论任何事情都一定能够做得妥妥贴贴!”
崔妗发自内心,眼睛蹭亮。
她丝毫不觉得陈家那头会对这门婚事有任何异议。
毕竟,她可是崔家嫡女,此举乃下嫁,又是桩亲上加亲的好事!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谢仪也为崔妗得偿所愿感到片刻的开怀。
当她留下和崔妗商量具体事宜时,丫鬟却脸色不好地闯了进来。
“姑娘,表少爷来了。”
声音未落。
崔妗尚且来不及收拾憔悴的面容,一道身影已经闯荡至眼前。
谢仪蓦然起身,将床上崔妗的视线和陈煜隔绝开来。
“表少爷,这里是我家姑娘闺房。哪怕夫人为您二位议亲之事近在眉睫,您也不该这样不顾她的声名与规矩。”
“若您对婚事有异议,可以去找夫人明辨,而非擅闯姑娘家闺房。”
她声寒而冽。
谢仪印象里,陈煜一直是副老实读书人的模样,即便是在崔家寄居小半年时日,他也并没多少存在感。
她迄今不知崔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位起得心思?
乃至一往情深,非君不嫁。
陈煜显然是听过谢仪名声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姑母那头,我已经去过了。”
当然是崔夫人没有同意,他才会出此下策。
“承蒙妗表妹错爱,可陈某时今一心只想科举入仕,为我陈家取得功名。尚且还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他的话语被崔妗着急忙慌地抢白打断:“我及笄生辰在秋闱半月,那时也只是下定,耽误不到表兄科考。”
“还是说,表兄是……不想娶我?”
谢仪才发现崔妗的眼里早就布满泪痕。
深闺中养出来的姑娘总是理智而又清醒,无论何时都以家族为重,可崔妗她将情爱看得太重!
如今这样放低姿态,谢仪不赞同。
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紧紧挡在崔妗面前,不让其狼狈姿态被她心心念念的人看见。
可是,没用。
陈煜鞠礼折腰:“我志不在此,更不在你。”
“表妹,是我高攀不上,还请你另寻佳婿。”
如斯明确的拒绝,对崔妗来说是场剜心疼痛!
他转身就走,不留丝毫情面。
房内,崔妗攥了一把床前的帘子,试图扯下前,谢仪的声音已至:
“姑娘事到如今,未免还改不了乱砸乱摔的毛病?”
她语调清冷,将崔妗的神智唤醒了分毫。
怒气聚于心腔无法消散,崔妗只能紧紧抿住唇角:“那姑姑觉得我还能怎么做?”
“我不想要表兄不开心!”
崔妗咬着牙,执拗的眼神竟是让谢仪在其中看见了崔简之的影子。
到底是兄妹。
总归是相似的。
对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们如出一辙的执拗。
谢仪心间也好似被一点点紧攥,可她神情依旧如常。
“姑娘若是当真想遂心愿,此时就该更加荣辱不惊。奴婢只想问一句,是崔家与表少爷谁于您心间更重要?”
自然是崔家!
崔妗明眸,她听谢仪道:“您赌上名声为求婚事,夫人如今已经传信清河。”
“哪怕只为崔家,不为表少爷……这门婚事才更应该成,您处变不惊,表少爷求不来长辈的赞同,又没有地方能够寻到您的错处,这门婚事就能成。”
她从中立角度出发,反倒让崔妗眼前逐渐明了。
她松懈掌心力气,一点点道:“只要嫁给表兄,以我才识秉性,又何愁他不爱上我?”
谢仪看着她,像是个旁观者。
可心却一点点凉到谷底。
女子一旦陷入爱河,何谈理智可言?
她说能做的,唯有提醒:“婚事势在必行,但姑娘也不要陷得太深了。”
“姑姑,我做不到……”
“表兄这样好的人,我又怎可能可以遏制得住心动?”
崔妗此时至死不会想到,在不久后,她的心上人会给予她最沉痛的一击。
转眼,她及笄礼已到。
因有秋闱在即,她先前又得了陛下批判,崔夫人再心疼崔妗也只能从简而办。
这次,是彻底要定下崔妗与陈煜的婚事了。
大小事宜皆有谢仪操办,虽不铺张,但总不至于让旁人看轻了崔家嫡女。
她忙前忙后,看到崔妗笑颜如画,也看到了陈煜面色阴沉。
她从后绕了进来,正好来到陈煜身边。
“表少爷,可否一叙?”
“姑姑。”
陈煜见礼:“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今日,我也只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陈家父母早从清河赶了过来,巴不得促成这门喜上加喜的婚事,陈煜不愿只是最不足关键的事情。
谢仪侧眸望他时,余光正好瞧见了崔妗眼里的满满笑意。
至少今日,崔妗是在真心欢喜的。
“奴婢不知道。”
“我家姑娘是脾性骄纵,可她心地善良……表少爷若不喜,其实有一万种理由能够拒绝这门婚事,你当日找上她,不过也是想利用她对你的那份心思,最大程度保全自我!”
谢仪那双眼睛太冽,似是能够探清对方所有隐秘。
“你口口声声不愿娶她,那当初又何必去到她院子门前吟诗,让她对你另眼相待?”
“表少爷,你既利用了她对你的一腔欢喜试图在崔家立足,那就该料想到今日的结果。”
崔妗或许蠢。
或许对陈煜的一腔心意压得对方快喘不上气来。
可是,她从来没做错什么!
从来都是陈煜先蓄意接近的。
因此,谢仪眸色更沉了:“你处心积虑,此刻却不愿迎娶,做出这幅样子。所图,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