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自重。”
大庭广众下,谢仪谨慎地拿手挡住唇角微启,任何人都没有发觉他们的暗藏玄机。
毕竟,大多数人早就将全部心神视线都投掷于李既欢身上。
世人对女子的偏见总是更大些,更别提梁王卯足了劲要与李既欢彻底划清界限。
李既欢在受人非议之下,早就红了眼眶,她扯住李夫人的手低声哀求。
“母亲,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哪怕你我之间有误会隔阂,但母女两个哪有隔夜仇?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在所有人的审判目光下,她早就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她把姿态放到最低,但谢仪一点也不担心李夫人会临时反水。
毕竟李夫人不是圣人。
盼着将李既欢踩入谷底的人太多,也是因为她之前做过得孽!
李夫人眸光凉到极致,与事先和谢仪所商议那般,一锤定音。
“回家?李家家教森严,如何容得下你的声名狼藉?”
“母女一场,猪笼我就不让你浸了。谢姑姑,你最懂京城礼规,你觉得这人该如何处置?”
李既欢自以为重逢后能将谢仪踩到泥里,却不想,最终竟是由谢仪来宣布对她的终审!
谢仪迎着李既欢眼底恨意跨步上前,眉眼带着犀利。
“奴婢不该管他府之事。”
“可你胆敢在贵妃遗产内行此秽乱之事,罪孽深重……”
“从此以后,就去城外尼姑庵带发修行,什么时候能洗清你这满身污秽,什么时候再出来!”
她端着手时,一字一顿,根本不容置疑。
身后无数目光都被谢仪尽数忽略,她径直望进李既欢的眼底:
“对于这个结果,李姑娘可服气?”
李既欢进过宫。
从前跟着李夫人,也见过许多姿态威严的朝廷命妇。
可这还是她头一回感知到背脊发凉的冰寒威压,还是出自她同龄人谢仪的身上。
谢仪那双上翘的杏眼中不复该有的娇憨,而是带着历经种种的沧桑威重。
李既欢身体一软,整个人彻底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谢仪,又让你赢了!”
“究竟为何每次都能让你赢我?从幼时私塾里,师长就最偏爱你!”
“我好不容易求来与崔家的亲事,你也能够轻而易举的毁掉。我若不是被你逼到退无可退,又怎么可能会连声名都不要去勾引梁王?”
判处结果出来后,很多围观人群都散去了,就连梁王都避之不及地离开。
留在若芳阁的,都是些巴不得李既欢能早死早超生的主儿。
谢仪当然不会害怕她的歇斯底里:“我逼的?”
当看到李既欢狼狈时,她没有丝毫幸灾乐祸,逐字中透出淡漠:
“这么说来,撺掇我家姑娘要我性命、给李夫人下药等等,也都是我逼你做的?”
谢仪反问:“李姑娘有没有想过,为何今日出面的都是曾经视你为最亲近的人?你从来不对身边人抱有同理心,甚至阴谋诡计照样都要用在她们的身上。”
“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每个字都犹如重锤砸在李既欢心间,她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了李夫人身上。
可就连亲生母亲,都不会在此刻向她伸出援手。
她的心一点点死了,却永远都不觉得自己做错。
“少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进行批判了,谢仪,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是怎么被逼到今时今日的这一步!”
闻语,谢仪只觉可笑。
相较于她,李既欢明明已经足够幸运,不用尝受骨肉分离、相隔天涯的痛。
眼下结局,大概就是李既欢永远不懂知足的报应吧?
“姑姑,我们回家?”
身后的清朗音调传入谢仪耳中。
她回眸才发现,崔简之一直亦步亦趋地提防着李既欢突然的暴起。
他不想她因为与李既欢的对峙纠缠而陷入危险。
这一刻,谢仪觉得她大概也是幸运的。
哪怕亲近的人走得走、散得散,至少这个一手教出来的学生还会永远站在她的身后。
从前的稚嫩少年也早就长成了可以被她倚重的存在。
崔简之站在光里,谢仪轻轻地应了一声后,就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走去。
她耳畔不断传来李既欢的叫嚣声,都被她甩到身后。
“谢仪,我绝对不会就此认输!”
“我倒要看看你和崔简之的事情还能够瞒得多久?等到我杀回京都的那日,一定会将你和整个崔家都踩入谷底深处,让你们永远都没有翻身良机!”
李既欢的每句话中都暗藏深刻恨意。
谢仪只当听过就忘。
毕竟,她的结局处理最终是由李夫人亲自操刀。
就凭李夫人对李家父女的恨,李既欢想再翻身,是件永远都不可能的事!
“姑姑,你这段时日待在家里,不要再出门了。”
崔妗被崔简之打发去了另一辆马车,车厢内壁中只有他们彼此。
一时间,谢仪分不清是车里的熏香浓重,还是崔简之的目光太过炽热……
她素来清明的脑子竟在双重夹击下有些浑浑噩噩,一度需要掀帘透气才能够有所缓解。
“梁王闹出丑闻,必将受到影响,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难免不会把仇算到你的头上。”
崔简之的话语中透出关切。
谢仪抬手揉了几回太阳穴后才道:“那也要他抽得出时间才行。”
“公子不用管奴婢安危,倒是可以提醒一下您身后那位,想要重创梁王……那就别再此刻太过落井下石留下痕迹,反而要让手下言官连上请安折,为梁王求情!”
她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尤其是对景明帝的心理悉之若洞。
景明帝本就对几个儿子多疑防备,若是满朝文武上大半都为梁王求情,那岂不是更加坐实梁王结党营私的罪名?
闻语,崔简之唇角弧度是和谢仪一同翘起的。
马车微晃,谢仪下一瞬就被他提到双膝之上,听他呢喃咬着耳朵:
“姑姑为我献计,想要什么报酬?”
崔简之炽热眼神在谢仪唇瓣打着转。
反而像是他在朝谢仪索求欢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