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五岳盟会,还有两天。
小树林,王海急急而奔。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真气也已经见底,连最基础的周天循环都难以维持。身上衣服已经被血液浸透,湿乎乎的黏在身上。
有些是敌人的,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血。
他已经逃了两天。
明教厚土旗主周明煦的轻功是明教绝学“飞絮青烟功”,轻盈若飞絮,翩跹薄雾似轻烟。不是王海能比的。而且他不愧是明教暗探头子,一点高手的矜持都没有,身上的东西就没有一样不淬毒的。
王海数次被他追上,身上的伤口和中的毒也越来越多。
昨天晚上,他找机**了周明煦一手,双方都受了重伤。
周明煦就此退走,王海也趁着这机会用真气化解自己中的毒。
好在王海的内功底子是李淼打的,虽然不算深厚,但极其精纯。花了一夜的时间,算是把毒性完全化解。
但期间对身体经脉的损伤难以恢复。可以说,眼下他已经虚弱到随便一个三流高手,就能置他于死地。
等到王海再度启程逃命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包围。
周明煦并没有放弃,意识到王海是块阴险的硬骨头之后,他不再亲自出手。而是远远坠在王海后面,不再上前。
等王海无力行动,只能停下来调息回气的时候,就让明教弟子前去消耗,一点一点耗干王海的真气。
单从那晚周明煦眼睁睁的看着王海折磨他的属下,还用属下的性命打赌的态度来看,他并没有把明教弟子的命放在眼里。
所以王海也没了挟持人质的想法,只能来一个、杀一个。
眼下,就又被追上了。
王海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阵咳嗽,身形散乱,手撑住了旁边的树干,才没有倒下。
看着好似是伤势一时难以支撑,命在旦夕。
霎时间,就从那棵树后闪出一人,长刀当头朝着王海头颅劈下!
噗嗤。
哗啦啦——
那人手中长刀失去气力,软软的砍在王海额头上,留下一道寸许长的伤口。
王海把手从那人胸膛处抽出来,甩去手上的碎肉,抹去额头伤口流到眼睛里的血,捡起长刀,勉力向前跑去。
他来查访的这处村镇,根本不能算是明教一个暗探的藏身处。
在这镇上,有一个明教的分坛。
眼下在山林之中,他再怎么跑,也逃不出明教弟子的包围。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官道。
王海倒不是打着祸水东引的盘算,他想的是明教终究是朝廷的眼中钉,多少也要顾忌一下。
如果王海见到人就停下来,那周明煦自然会把他和旁人一起杀掉。但他沿着官道一路逃,过路行人来来往往,人多眼杂,明教最起码应该挑一段没人的路下手。
这应该多少能拖延一点时间。
王海清楚情蛊的作用,也了解小四,知道她会怎么做。
他们二人的感情并不是年轻人一时的冲动,而是建立在对互相的理解之上。王海知道,小四再怎么担心他,也不会因此失去理智。
王海相信小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要拖到李淼赶来,他就能活下来。
前方就是官道了。
隐隐传来人声。
王海勉强提了一口气,快步冲出了丛林,踏上坚实的官道。
看到了赵英。
“是你!”
赵英本来在低头赶路,听到旁边丛林中传来脚步声,怕是劫道的匪徒,手早就按在剑柄上戒备。
看见了王海浑身是血,冲出树林,定睛一看,却是立刻认出了他。
赵英此时是带着几个亲信,离开虎威镖局,想前往北直隶投奔亲戚。
泰山派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柳白云把李淼的计划执行的很好,现在整个济南府地界的江湖人士,都知道锦衣卫要对泰山派下手的消息。
而赵英本来就把报仇的希望,放在左黎杉的身上,自然会细细的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她就知道了华山派已经投靠朝廷的事情。
赵英本想前往泰山派,找左黎杉问个清楚。但到了山下,她犹豫了。
眼下她没有兄弟姐妹,寡母还得指望她生活。这一去凶多吉少,她不能冒险。
于是她又回转虎威镖局,想着,既然泰山派已经靠不住,那自己就再另想办法。
可等她回去,却发现虎威镖局早已物是人非。
赵英本身武功就废了大半,难以服众。跟泰山派比,跟左黎杉比,她还太嫩了。
这笔交易谈下的时候,无论左黎杉是否履约,虎威镖局就已经跟赵家没有关系了。
好在,泰山派的执事还是多少顾及江湖名声,给了赵英一笔钱。
赵英此时心灰意冷,知道以自己的武功守不住这笔钱财,于是就带了几个亲信,先去北直隶投靠亲戚。等打点好了,再回来接母亲过去。
却不想,在此处碰上了正在逃命的王海。
赵英拔剑出鞘:“梅青禾呢!?”
王海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只留下了一句:“快逃吧。”就头也不回的朝前跑去。
赵英那日见过王海的武功,知晓自己剑法已废,拦不住他,于是眼睁睁的看着王海离开。
正在她暗自悲愤的时候,丛林中“刷刷刷”窜出了几个明教弟子。
周明煦紧随其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赵英等人。
“继续追。”
说罢,他随手朝着赵英几人扔了一把牛毛细针。
真的只是随手为之,甚至都谈不上什么盘算,就好像是随手抓了一把树叶。反正是佩刀带剑的江湖人,杀了就杀了。
却将赵英几人纷纷射倒在地,不断抽搐。
而后明教众人便继续朝着王海逃走的方向追去。
少顷,地上众人便口吐白沫,手脚慢慢不再动弹,失去了声息。
只有赵英,虽然剑法被废,但内功境界仍在,勉强缓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挣扎着爬了过去,试探鼻息。
等到把几个亲信的气息、脉搏都试了一遍,她才滚滚流下泪来。
又过了一会儿,赵英勉强扶着剑,爬了起来。
将几个亲信的尸体拖到路边的林中,砍了些枝叶盖好,赵英转身,踉跄着离开。
“父亲……你教我的,都是错的……都是错的……”
“什么公理,什么道义……都是**……”
“这江湖,终究是,弱肉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