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轻抿一口杯中茶水,然后说道。
“叔姥爷,孤近两年常常研读史书,发现历朝历代中,凡太子权势过甚者,最终往往引发皇上的猜忌和忌惮。”
“而那些太子们,虽然一时风光无限,却鲜有善终者。”
“他们之所以会惨败收场,皆因一人!”
“只因那人不愿,他们再如何优秀,再如何权势滔天,最终只有败局。”
胤礽笑着问道:“叔姥爷可知那人是谁?”
索额图嘴唇颤抖了一下,并没有给出答案,即便他知道。
胤礽笑了笑,并没有执着让他回答,只是看着他继续幽幽开口道。
“孤虽身为太子,看似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源自于皇父的恩赐。”
“他既能赐于孤这太子之位,若有一日孤让他不满了,他亦能随时将其收回。”
“就如同现在外面的纷飞大雪一般!”
“叔姥爷刚刚说瑞雪兆丰年。”
“如今的风雪看似盛大,能压塌树枝房屋,但若这风雪让皇上碍眼了,他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臣民蜂拥而上,即刻将积雪清扫干净。”
“如今这天下是皇上的,而不是孤这个太子!”
“叔姥爷明白吗?”
此时正殿外,一阵寒风吹过,吹得窗棂呼呼作响,似是在附和着胤礽的话。
索额图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怔。
胤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忧虑。
“您如今权势过重,就像外面的大雪越积越厚。”
“甚至您还不知足,不仅想让汗阿玛册封弘晳太孙,还想给孤增加妻妾势力。”
“您为孤所做之事,或许您觉得是为孤稳固地位,可在汗阿玛看来,就如同这越来越厚的积雪,已经让他觉得有些碍眼了。”
“叔姥爷和赫舍里家,与孤这个太子是一体的,您觉得汗阿玛会如何看待孤?”
“叔姥爷难道没发觉,如今汗阿玛对孤的态度,已经在开始悄然改变了吗?”
“叔姥爷可知,一旦厚厚的积雪,到了让汗阿玛再也无法容忍的程度,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
胤礽的目光看向殿外的皑皑白雪,眼中是难以掩藏空洞和悲凉。
“本太子亦然!”
索额图听闻此言,心中大惊。
他顺着太子的视线,望着窗外那白茫茫的世界,就像他此时的心境,茫然又失落。
【原来是我做错了吗。】
【阿玛,是儿子做错了事,差点害了赫舍里氏一族!】
索额图起身,缓缓跪下,一向挺拔的身躯,此时蓦地佝偻起来。
他嘴唇颤抖,“不会的!”
“不会如此的!”
“万岁爷最疼爱殿下,自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不会如此对待殿下的。”
胤礽猛地起身,目光直直注视着他,然后高喝道:“叔姥爷!”
“皇父二字,皇在前,父在后!”
他轻声呢喃道:“你可明白?”
索额图心中的坚持彻底崩塌,垂下他那一向高昂不可一世的头颅。
“殿下,奴才明白了。”
“奴才此前只一心为殿下谋划,却未曾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奴才罪该万死。”
“要奴才如何做,请殿下示下!”
胤礽眼中闪过不忍,但还是决绝的硬声道:“叔姥爷辞官吧!”
索额图闻言如遭雷击,他抬头愣愣的看着太子。
万万没想到太子竟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沉默良久,心中是无奈与落寞。
最终缓缓点头,然后对着胤礽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殿下,奴才谨遵殿下旨意!”
胤礽轻轻扶起索额图,心中酸涩不已。
“叔姥爷....”
虽有不舍和无奈,但也知道这是必要之举。
索额图的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既有不甘,又有对太子的疼惜。
所有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气。
“奴才告退。”
然后微垂着头,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毓庆宫,任由纷纷雪花飘落在身。
胤礽看着索额图那孤寂悲凉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唉~”
幽幽叹息声,在毓庆宫正殿内响起。
.......
春节刚过转眼就到了康熙三十七年。
正月康熙帝巡幸五台山。
并命皇长子允禔、大学士伊桑阿祭金太祖、世宗陵。
这好像是皇上在向众位朝臣传递一个信号,他要开始重用自己的大儿子了!
顿时引起不少人的心中猜测。
而且赫舍里宅院里的索额图,更是心情沉重。
他坐在书房门口,看着仆人扫着地面的积雪。
轻声呢喃道:“殿下....”
此时他也下定了决心。
很快自皇上从五台山回来后,朝中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索额图,文华殿大学士伊尔根觉罗·伊桑阿,武英殿大学士富察·阿兰泰,三位朝中大臣齐齐上奏,以年老为由,请求辞官退休。
此事引发了整个朝堂的震动。
就连后宫也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此次三位老臣请辞,对**可谓是一大打击。
索额图与伊桑阿是翁婿,都是**的核心。
而富察·阿兰泰虽不是**成员,但也是保皇党,不偏不倚。
三位重臣,两位属于**,此消彼长,大阿哥党的势力便能轻易压过**。
下朝后,康熙将胤礽召进乾清宫。
康熙直接开口道:“听说春节时,你召见索额图了?”
胤礽颔首,然后叹气。
“汗阿玛,叔姥爷说他年纪大了,有辞官致士的想法,所以特意到毓庆宫问儿臣的想法。”
康熙打量他一眼,不信他话中的意思。
毕竟年前索额图还上蹿下跳的,想要给弘晳请封太孙,怎么可能突然就想要辞官了?
怕是保成在其中说了什么。
不过想到索额图与保成的关系,让索额图离开朝廷也好,省得带坏了保成。
于是他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胤礽诚恳道:“虽然儿子觉得叔姥爷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但确实如他所言已经年迈。”
“儿臣实在不愿看叔姥爷再继续操劳下去。”
“所以叔姥爷征求儿臣的意思时,儿臣还是很支持叔姥爷的。”
康熙满意笑了。
“既然保成和索额图想法一致,那朕便准了索额图的请辞。”
【没想到汗阿玛竟丝毫犹豫都不曾有。】
【看来已然是彻底恶了叔姥爷了。】
胤礽内心思绪万千,但面上却笑道:“汗阿玛英明。”
“这下大舅舅他们也该放心了。”
康熙疑惑:“哦?常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