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荣身子僵了下。
席若卿眼底的冷嘲深了几分。
这件事是皇帝私底下的命令,谁都不知道。
自己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清楚的。
人人都说侯府两个女儿好福气,定了皇室的两位皇子。
可谁都不知道,这两位有福气的女儿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婚约。
她们都是被当成了权势的绳索,一条身不由己,必须向上攀登的绳索。
“当年溟王养在宫外,人人都说他不得宠。”
“您也这么觉得,其实您一开始看上的就是晋王。”
“可我一个私生女跟晋王有了婚约又有什么用?”
“哪怕我也叫您母亲,养在您手底下,但到底不是您亲生的。”
“日后荣华富贵,我若不念旧情,您什么都得不到,只能靠着侯府喝点汤罢了。”
“慕慕不一样,她是您精心养大的娇花,是您血脉的延续,也是您唯命是从的奴仆。”
“哪怕后来溟王回京,深得陛下宠爱,是陛下的宠子,您依旧觉得那份宠爱不过是陛下的补偿。”
“补偿这种东西能到几时?还是晋王的前程更加繁荣似锦。”
“所以,您就让慕慕去跟晋王要他的贴身玉珏,对吗?”
楚荣眼底有一瞬间闪过狠意,其中带着几分被人看破心思的杀气。
席若卿感受到了,却觉得可笑,可笑至极。
自己早该想到的。
以慕慕的性子,就算当初打破花瓶怕自己生气,想要送自己礼物哄自己高兴,也不非得跑到晋王府去。
因着自己跟晋王有婚约的关系,她本来就对墨瑾冬没什么好感。
怎么就巴巴的上赶着送过去?
唯一的原因是她被楚荣引导。
‘你姐姐喜欢晋王,你弄坏了晋王送的东西,自然得再去要一件晋王之物做赔礼’
‘普通的自然不能得你姐姐欢心,最好是晋王贴身之物,才能表明诚意’
当时,她应该就是这么对慕慕说的吧。
“慕慕最喜欢我,为了让我高兴自然什么都肯做。”
“可您并没有告诉她,玉珏是陛下在封晋王时御赐的,有特殊含义。”
“她去求那物,跟追着晋王表明心意没什么区别。”
席若卿看着楚荣逐渐冷沉下来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猜得越多,就越发想笑。
实际上她也真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流泪。
“母亲真的好手段啊,您成功了,成功引起了晋王对慕慕的关注。”
“晋王把玉珏给了慕慕让您震惊也让您高兴,同时您也很清楚晋王会做什么。”
“所以当墨瑾冬派人过来敲打的时候,您顺着他的意把慕慕打了一顿关起来。”
“慕慕被关,病得要死了,您也不肯找大夫来给她看。”
“您哪里是生气她做了荒唐事,您是故意做给墨瑾冬看的。”
“您在告诉那位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瞧啊,我的女儿有多喜欢你,为了你宁可受这样重的惩罚’。”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慕慕被蒙在鼓里。
那个刚满十三的小丫头,捧着玉珏浑身是伤被关在祠堂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她肯定在想‘姐姐拿了礼物一定很高兴’‘姐姐肯定不会在生我的气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早在踏进晋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野兽盯上,跌入万丈深渊。
她也不明白,她只是想给姐姐送礼物,怎么就会成了惦记姐姐未婚夫的**呢?
自己的慕慕,还那么小,那么纯粹,那么善良。
隔着门缝把玉珏交给自己时,眼睛那么亮。
她说‘姐姐不生气,姐姐还要像以前一样疼慕慕,慕慕给你送礼物了’
这是她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
自己的慕慕,是被这些人,一点一点杀死的!
楚荣脸色越发难看,但她又很快恢复如初:“是又怎么样?”
她承认了,并且觉得此事不值一提:“以前云儿年幼不懂事,不在意这些。”
“如今她长大了,自然知道谁对她好,也知道她身为侯府嫡女该背负什么。”
就算云儿之前再傻,现在也开了窍,并且跟晋王有了个好婚约。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走。
“以前是以前,那些都过去了。云儿已经对晋王动了心,晋王也对她很好。”
“你如今既然也跟溟王定了亲,那我也就留你一命,可还是那句话。”
“不是你的东西别惦记,不属于你的,你也不该觊觎,明白吗?”
席若卿表情没变,语气却带着几分认真:“慕慕的东西,我不会动。”
也从不会动。
只是这话说出来楚荣也不相信。
所以便罢了吧,反正自己早就知道的,也早就不抱希望了。
楚荣见她如此好说话,皱眉凝视着她,略有怀疑。
但半天没看出她有任何不满或者隐藏之意,也就放下心来。
“最好如此。”
好在牌位已经烧了,对云儿起不了什么作用,也没造成任何伤害。
“你昨天既已挨了打,这件事就过去了,回去好好养伤,见了溟王别乱说话。”
席若卿本来也没打算让墨冥玄知道这事。
她收敛了痛心和悲伤,敷衍几句后转身离开。
这个地方让她压抑,也让她恶心。
夜羽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松了口气。
席若卿没回院,打发夜羽备马车后也没让他跟着。
“莺儿还病着,你去照顾她,我有事要出去,今晚不回来了。”
夜羽作为奴才本该问主子去哪,但又怕她误会自己是在打探消息,只能把话咽回去。
马车备好,席若卿上了马车,等夜羽入府后,才沉声吩咐马夫:“去城南老山庙。”
老山庙建在万佛山顶,香火旺,客也多。
但建的位置有些偏,路不好走。
马车在山脚停下,席若卿便徒步往上。
她没有走寻常香客走的那条路,而是找了另外一条更加崎岖的小路。
她九步一叩的登上山,任由双腿在这样粗暴的形式中染了血,逐渐麻木。
整整两个时辰,到了快黄昏时她才登上去。
不过眼前并不是老山庙的主庙,而是另外开辟出来的一个小庙屋。
她没有入内,而是跪在庙屋前的石头上,磕了三个头。
片刻后一个小和尚从庙屋内出来:“施主,我们方丈说了,不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席若卿摇了摇头,攥紧了拳,盯着庙屋窗户的方向。
“你去告诉圆慧大师,除非他出来,否则我是不会走的。”
为了慕慕,自己要再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