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祭拜、事死如事生、对血脉传承的忧虑、对社会地位情况的不满……
这些等等,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解答了为什么古代天朝人,会有其他民族难以理解的“内卷”倾向。
自己卷赢了,那就三代之内祭拜不发愁,自己没卷赢,自己儿子卷赢了,就效果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也解答了天朝人关于【义子】【继子】是否继承家业这件事,为何有着其他民族难以企及的纠结。
一方面自己没【亲子】,导致不得不找个【上门女婿】或者【继子】来继承家业,另外一方面面对【继子】的时候,又时常格外不爽,会有不同的忧虑。
毕竟【继子】也是有自己祖宗的。
两个人的祖宗,确实不一样,哪怕是收养了亲兄弟的儿子,要拜的【父亲】,都不一定是自己,自然是要忧虑。
甚至就连皇帝都会遇到【天子九庙】的问题,在九庙满了后,就算是皇帝都要被请出去。
再往后延伸,就导致了一个更加奇特的现象,许多天朝家庭买卖儿童的目的,居然不是拿去当奴隶……
而是指望买来的孩子,将自己视为亲生父母,从而进行养老送终与祭拜,乃至于继承家业。
确实,儿童买卖是一个全球都有的情况,可买卖的目的不是拿去当奴隶用,实在是其他民族无法理解的地方。
但在亚伯拉罕宗教体系中,有不同的答案。
亲生父亲不能是一样的,但神可以是一样的,“天父”不仅是耶稣的父,也一样是所有人的父。
在《圣经》的最后一卷《启示录》中,就明确提及所有人都会成为“天父”义子这点。
一旦上天堂这件事,不需要自己的血脉子嗣来协助。
那么确保自己死后上天堂这件事,就比诞生【子女】更加紧要。
自己死后的永生,自然是要比养育子女来的更重要。
这也使得欧洲贵族群体,虽然会在乎血脉断绝,但其实远没有天朝人那么在意。
事实上,在盖里斯看来。
上层阶级、无论是教士又或者贵族群体,如果能出现大规模绝嗣,对于社会的稳定,其实是好事。
将军的儿子固然会是将军,可假如将军压根没儿子呢?
自然,也就留下了一条上升渠道。
这些相近的类似问题,其实已经困扰盖里斯许久了,他需要在自己的教团中给出明确的答案。
由于自己都还模棱两可的缘故,以至于,他其实是有过刻意的自然避孕行为。
盖里斯不仅仅是给西比拉进行了病人傅油,还以伊莎贝拉未婚夫的身份,与西比拉聊了许久。
在分别之前,西比拉向盖里斯说了一句话。
“盖里斯、帮我照顾好我女儿们,可以吗?”
盖里斯犹豫了一下。
“还有居伊呢……”
毕竟那些孩子,其实是居伊的血脉
西比拉则沉默,那双疲惫的眼,表露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别说了,她们也是你侄女。”
……
阿卡回归了,这意味着耶路撒冷王国的城市人口翻了一倍。
这对于王国来说,意义重大。
耶路撒冷王国,作为一个在12世纪,称得上中等规模的国家,其社会模型其实在全世界范围内也是独树一帜的。
12世纪末,在全球范围内,城镇人口比例都没几个地区能超过10%,当然华夏是超过了的,这个时代的南宋城镇人口比例大约占总人口的22.4%。
而十字军诸国呢?
虽然十字军诸国兴盛之时人口不到百万,但据后世学者推测,其中的城市人口比例却可能达到了惊人的30%。
这其中因素很多,主要的因素有这么几个:
一是无论巴勒斯坦地区、叙利亚地区、尼罗河三角洲都是产粮区,能够供养大量的城镇人口。
二是有着从罗马时代一直延续下来的发达手工业,城市作为能够通过加工原料生产商品,从周边地区获得货币去购买粮食。
三则就在于城镇能够替远道而来的法兰克人提供优良的保护。十字军诸国治下的土地,可不是什么和善之地,冲突与杀戮无时无刻的不存在于此,城镇的围墙,往往能够替身为少数群体的法兰克人提供保护。
在有着如此众多城镇人口的情况下,法兰克人对圣地的控制,实质上便是通过以城镇为中心,向四周辐射。
对于难以控制的农村地区,则授予自治征收赋税。
城市的地位如此重要,以至于哪怕是盖里斯,也不由得慎重。
阿卡对于耶路撒冷王国来说,有着独特的地位。
这里就是巴勒斯坦第一大城,人口众多,是经济中心。
在原本历史上,哪怕只剩下阿卡一座城,十字军王国也在巴勒斯坦坚持到1291年,才被彻底驱逐。
多了一座阿卡城,实质上代表着耶路撒冷王国的财政收入,都要原地翻倍。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亲自去治理,也是委派了巴利安,临时充当那边的总督。
巴利安每日的工作,除去与城市中的富商们进行交流,确保阿卡城与阿拉伯人之间的贸易不会因为战争中断外,也会带着人巡视这座城市。
伊甸也与他同行,他们先是从外城墙的城门走进内墙的城门。
然后是从新城区走进老城区,两人还有他们侍从的步伐并不急切,向阿卡的市民们表达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这固然是一种作秀,也确实起到了安抚民心的效果。
而这一次在经过一处十字路口的时候,两人顿住了脚步。
在他们面前,一名德意志十字军,被盖里斯这边的士兵摁住了。
一位穿着等边红十字骑士罩袍的帕拉丁,则在一旁与另外一名德意志骑士争论。
当巴利安还有伊甸来到这处路口的时候,他们的争论停止了,帕拉丁向巴利安敬军礼,巴利安还礼,而那名德意志骑士,则连忙向伊甸致敬。
“发生什么事了。”巴利安问道。
“大人,我的部下抓住一名士兵,他正在**妇女,当我们要对其执行军法的时候,他的上司出面来干涉了。”帕拉丁简单一句话,就说清楚了过程。
巴利安打量起那名被摁住的士兵,可以看到他的裤子已经解开了,接着又看了眼一旁那名妨碍军法执行的骑士,一股压力凭空压在了骑士肩上。
“军法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吧,战利品的分配并不包括‘人’。”巴利安对着骑士说道。
早在提尔整军备战的时候,盖里斯就与参与这次作战的诸多贵族们,约定好了一些细节,并明确了战利品的分配方式。
其中一条就是劫掠阿卡城内市民、奸**妇女者,将会被处以极刑。
相应的作为补偿,每一名士兵,只要参与了阿卡围攻战,无论是否杀敌,无论归属于哪支军队,他都能得到五第纳尔的作战津贴。
从城市中取得的战利品,也是按照各方军队的表现来分配,并且还确立过原则:阿卡城内将不会有人被贩卖为奴。
正是依靠着这样的政策与军法,十字军在控制了阿卡后,才没有出现太多骚乱,并且迅速稳定下局势。
最底层的士兵或许对于贵族们的约定,不是很关心以至于不了解其中的严苛程度。
但骑士群体却是必然清楚的,毕竟盖里斯开给骑士群体的作战津贴,要高达20金第纳尔,这笔钱已经相当不菲了。
正因为了解,故而那名骑士在听到巴利安的话语后,下意识的腿就有点软。
巴利安可不是什么仁慈之人,他在耶路撒冷干过的许多事迹中,就包括了劫掠贵族,杀戮富商,而其治军之严明,对于十字军们来说,也并不陌生。。
虽然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会觉得巴利安所干的事不算特别大。
可这名德意志骑士,却意识到自己貌似处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上。
与巴利安相处的时候,不少骑士与贵族就总是感到各种不适。
巴利安打量他们的目光,就似是在看冢中枯骨一般。那种淡漠而带着几丝讥嘲的感觉,令人浑身不自在。
而且巴利安,时常自言自语,似乎在与莫名其妙的人交流,犹如被魔鬼附体一般。
这种淡漠与讥嘲加上着魔的传言,再配上巴利安屠戮贵族的名号,就带来一种别样的压力,更何况巴利安是亲**过人的、而且还杀过不少……
这么一位人物,以一种不友善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时,所带来的那种压迫,就让那名骑士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但有些时候,并不能就此罢休,至少这名德意志骑士,不愿意在自己的皇子殿下面前,丢了颜面。
“那只是个撒拉逊女人!”
“可她是我国国民。”
法兰克人或者撒拉逊人,这二者的分歧对于巴利安来说,其实是存在民族情绪偏袒的。
但从麻风王开始,一直到现如今的盖里斯,却也都给出了答复。
必须要同国内的撒拉逊人进行和解,否则耶路撒冷王国,便始终无法正常化。
当初盖里斯就同他谈过话,讲过这方面的事。
【如果出现法兰克人攻击穆斯林社群的恶**件,你觉得会怎么?如果基于公平公正的态度去审判会是什么结果?】
【法兰克人会认为我们不够虔诚,甚至是违背了上帝的旨意。】
【我们如果放任法兰克人攻击穆斯林呢?国内的撒拉逊人社群会抱团对抗,甚至于他们会去寻求国外撒拉逊人领袖的帮助,也就是萨拉丁。】
在法兰克人看来,王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帮自己人,还去帮异教徒,必然是被异教徒给腐蚀了。而在撒拉逊人看来,自己是受害者,自己的复仇是正义的,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撒拉逊人也好,还是法兰克人也罢,他们都是我的国民。”巴利安再度强调了下。
接着,巴利安又看向了身旁的伊甸,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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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要在这片土地称王,切记一件事,你视撒拉逊平民为敌寇,那么那些撒拉逊人民同样视你为敌寇。就算做不到一视同仁,但也不应当毫无底线。”
“旧时的耶路撒冷王国,在法兰克人与撒拉逊人之间固然有着一道隔阂,但却也同样会保护撒拉逊人合法的利益。”
“但我们决定更进一步,圣城将是所有人的圣城,无论撒拉逊人还是法兰克人,在我国国土上,他们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义务,我以公正对待他们,他们也以公正对待我。”
伊甸其实能理解这样的理念,因为这实质上是一个普世帝国所需要追求的东西,好处理国内的多民族间矛盾。
事实上伊甸的父亲巴巴罗萨,在神罗也是这么处理问题的。
巴巴罗萨就寻求建立一个普世的“罗马帝国”,他认为德意志人的“罗马”并不是真正的罗马。
在巴巴罗萨看来,无论德意志也好、意大利人也罢、就连犹太人,都应当向他的帝国效忠,是其帝国的子民。
为此巴巴罗萨特地在东征前夕保护起自己国内的犹太人,禁止缴纳过赋税的犹太人被迫害。
既然巴巴罗萨能通过保护犹太人,来得到犹太人的税款,来得到犹太人的拥护。
那么他伊甸统治海外之时,也应当效仿。
更何况如果自己的军队可以不通过自己,直接掠夺撒拉逊人满足其所需,那么他又该如何约束自己的部队呢?
开战之前盖里斯就已经下发过作战津贴了,士兵们已经得到他们应得了。
五枚第纳尔虽然不算特别多,但又没让这些士兵去血战,行军几十公里,站岗防卫一下城墙罢了,如果这还不能满足,那么只能证明人的贪欲无止境。
伊甸不喜欢贪婪的人,至少他不容许自己的部下,未经自己许可,便擅自伸手夺取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看着那名管不住下半身的士兵,伊甸流露出厌恶的目光,他抽出自己的剑往前走了两步,干净利落的斩落了犯事士兵的头颅。
一旁的德意志骑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见自己皇子的脸色时,便明白其对自己的不满。
“告诉其他那些士兵还有骑士,德意志十字军所属的部队,所有参与过阿卡围城战的,士兵能够得到额外一枚第纳尔的津贴,而骑士们则能得到额外五枚第纳尔,这是来自我、也就是施瓦本公爵的慷慨,但任何擅自劫掠者都将杀无赦。”
伊甸看向了那名脸色煞白的德意志骑士。
虽然他的口袋不如耶路撒冷王国那样的鼓,但巴巴罗萨留给他的军费,其实还算充足。
特别是原本一万五的德意志十字军如今离开了大半,只有六千愿意追随他,那么军费的使用,就更加宽裕了。
在这一次的阿卡攻城战中,伊甸向盖里斯学习到了两个特质,一个是公正、而另外一个是慷慨。
公正的对待自己子民,慷慨的对待自己的军队。
当然了慷慨并非无底线的放纵,有奖有惩,与公正相结合,才是有意义的慷慨,若是一味的放纵,那么只会被慷慨之名所连累,然后反噬。
事实上关于慷慨之名,在君主论里有明确的论述,追求慷慨之名,则必然招致贪婪之名,因为君主为了维持自己的慷慨,总是要从别处补足,往往被迫去损害,占据国内大多数的寻常民众。
不过这种事又不绝对,当君主带兵出征时,给养取自劫掠、勒索赎金、又或提前依靠节俭积攒大量军费时,慷慨就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的话,士兵们就不会再追随于他。
眼下的伊甸,就是在尝试着,通过慷慨之名将那些德意志十字军们,真正的笼络在自己的手下。
巴利安点了点头,腓特烈的成长,他是乐见其成的,与聪明人合作,总是要比和那些蠢人合作要来的轻松。
虽然他觉得伊甸的所作所为,有些极端,但也并非坏事。
就在这个时候,巴利安听到一旁传来声音。
“对……是这样的……”
一位披着洁白王袍,带着王冠的男子,出现在他身旁,
虽然巴利安已经有些习惯了,可他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这一次“麻风王”的身影似乎凝实了许多、不再虚幻。
或许是感受到自己的目光,“麻风王”撇过头来,推了推自己的铁面具,让巴利安看到了自己嘴角的一丝微笑。
巴利安有着呆愣,因为那铁面下的面容,与他记忆中的似乎截然不同。
那并非是麻风病人所惯有的腐烂,反而是显得非常红润有生气。
巴利安似有所感,他意识到了一些事。
就在他略微张开嘴的时候,麻风王彻底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富有生机,充满活力,各位俊美……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麻风王身上的形容词,闪现在巴利安脑海里。
现如今他所见到的麻风王,才真正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模样。
“几年前前,我蒙主恩召,升入天堂。尘世的罪孽尽被洗涤后,我得以面见天父。从那时起,我便知晓,将有天父的子承载圣言降临人间,自出生起便肩负天命。”
“这片荒凉破碎的国土,本是天父统治的雄邦,而今王位上却坐着雉鸡。时代错乱,秩序崩离。那负刀伤而死之人,乃是为了将世间归正而复还人间的使者。”
“巴利安,你可曾听闻:天父**的忿怒如同烈火,燃烧直至万民的罪孽被净尽。”
“昔日,耶路撒冷的王公贵族因行恶得罪主。他们的脚步偏离正道,醉心权势,背离天命,终惹得主的烈怒。今日旧耶路撒冷的毁灭,正如古时犹太族人在旷野流浪,亦如以色列王国的崩塌,皆是天命使然。”
“然而,天父的意志终将如江河般顺流而成。祂已宣告,一个新生的国度将由民众自灰烬中崛起,如曙光降临,普照万邦。”
“而如今那个国度,就要来了。”
“只不过,你也没多长时间了……”
“我等着你过来。”
巴利安想要去触碰,然而麻风王却在一阵风里被吹散。
一时间,巴利安头晕目眩,大口喘息着,他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像过往那么硬朗了。
一旁的伊甸,赶忙上来搀扶巴利安,巴利安没有去推开对方。
事实上若非有着伊甸,说不定他刚刚就已经倒下了。
或许,真的、快要结束了……
……
萨拉丁的大军目前正集结在加利利海西的太巴列城,从阿卡到太巴列只有40公里,从提尔到大马士革有100公里。
第二王国无法对大马士革做到常态化的侦察,但基于阿卡对太巴列却可以做到全天候的监控。
通过那些从安条克招募来的土科波士兵,阿卡每天都能得到当天的太巴列情况反馈。
当时间来到1189年9月,一条消息,从在太巴列执行侦察任务的轻骑兵那里传到了阿卡,又从阿卡传到了提尔。
“萨拉丁终究是忍耐不住,决定抢先动手了。”会议上盖里斯说道。
“然后他选择了南下?”参会的其他人,对萨拉丁这个想不开的举动表示非常的同情。
“他不会真觉得外约旦那边是软柿子吧。”
“是不是软柿子,我不太确定,但外约旦那边的动态,确实比较激进,已经开始威胁到耶路撒冷了。”盖里斯说道。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无论是提尔这边,还是外约旦那边,并不是说除了修整就啥都不干。
提尔这边加大力度建设敕令骑士团,加深与阿卡的联系,并将许多预备帕拉丁进行转正,然后又在训练积极之人,作战勇猛之人中选拔了一大批侍从,开展理论教学还有各种培训。
而外约旦那边在备战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爪子往外伸了伸。
外约旦那边的士兵,依托亚嫩河谷的人力资源,发动群众在小城米底巴附近,修建了一座土木堡,然后在里面驻军了大约一个两个连。
起初阿尤布王朝对那么一个小小的土木堡,并没有怎么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由于火药在开采石头时的便利,那座土木堡,以令人的惊讶的速度,开始了扩建并且堆出了石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