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父耶和华 第6章 敕令骑士团的作战方针

中世纪的战争,其烈度、效率、频次……都难以与后世相提并论。

对于有战略眼光的军事家而言,战场之外的博弈同样重要。

在萨拉丁失去阿卡之后,外约旦方向的军队,乘势北上,在11月这个不适合大兵团作战的季节里,布置下渡口阵地,威胁耶路撒冷,从而迫使萨拉丁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抽调军队巩固后方的防守。

在这一过程中,萨拉丁被迫放弃了大约一千五百平方千米的土地,让出了肥沃的阿卡平原。

而为了避免十字军,乘虚而入形成血本之势直取耶路撒冷。

大马士革方面的穆斯林军队,也乘势而动,做出了要对提尔、托伦领地进攻的态势。

这样的行动,牵制住了十字军的主力兵团,在对方不打算进行一次会战的情况下。夺下了阿卡的十字军主力兵团,难以大举南下。

当然11月、12月,这个寒冷的冬雨时节,也确实不适合进行会战。

如此一来,收取萨拉丁出让失地的重任,也就交到了一支新成立的部队手中。

也就是敕令骑士团。

敕令骑士团的整体规模确实不大,其下辖3个大队,总计12个中队。

每大队编制320人,加上骑士团直属的机关部门,总计也一千人左右

但这一千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是整个十字军中,装备情况最为优越的一千人。

是纯纯用钱砸出来的效果。

为了追求机动性,骑士团人人骑马,就连纯后勤保障人员,都是骑马行动。

为了追求火力攻坚,骑士团仅一千人便配备了12门火炮。

为了追求骑兵冲击,整个骑士团120名骑士,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

为了侦察追击,除去重装骑兵外,则还配备了120名稍轻装的侍从。

为了有稳固的阵地,则又有480名骑马步兵。

甚至于还有专职的240名扈从,用于保养军械、饲养马匹、提供补给……

这么一支骑士团,在先前的阿卡攻城战中,并无什么亮眼的表现。

当然组建敕令骑士团,其实也不是为了阿卡攻城所预备的。

而是要等到现在这个阶段,才进行利刃出鞘。

就如萨拉丁对巴勒斯坦11月的评价一样,在冬雨里,士兵贵精不贵多。

战争的形式,也从万人规模大兵团的你来我往,转变成千人规模的局部战场博弈。

主力部队被大马士革方向敌军牵制住的情况下,能南下收复失地的,也就只能是敕令骑士团了。

而为了确保这次行动能够成功,从而真正意义上帮助第二王国取得战略上的缓冲区域,也即是彻底收复加利利公国。

盖里斯甚至亲自加入了骑士团,指挥这次的行动。

而这次行动的目的地,便是拿撒勒,那座降生了耶稣的小城。

【天使加百列奉神的差遣,往加利利的一座城去,这城名叫拿撒勒。】

——《路加福音》1:26

拿撒勒位于阿卡东南方向三十公里,这是一座丘陵里的小城,在萨拉丁于约旦河之战中击溃居伊的主力军团后,他的部队快速席卷了耶路撒冷王国的大片土地,拿撒勒这座小城,在稍作抵抗后也迅速的投降了。

在战后,这座小城与其他的被占领地区一样,由一支突厥游牧部族管理。

虽然目前萨拉丁从北方抽调了大量的军队,使得北方目前是一个较为空虚的状态,不过这并不代表盖里斯就能畅通无阻。

毕竟还有相当多不长眼的家伙,在这片土地上吃了个满嘴流油,有些舍不得滚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从盖里斯嘴里说出,就很恰当的指明那支占据了拿撒勒的突厥部族所做出的选择。

传统突厥部族的军队是由大量的轻骑兵所组成的,他们以标枪和弯刀还有弓箭作为武器。

这些轻骑兵非常善于运用各种伏击和诡计,在会战里,突厥人并不会组成密集队形向前推进,而是分成大量的分队,环绕在正面和侧翼,不断发射箭矢,只有在看到不错的机会时才会发动小规模冲锋。

眼下盖里斯所面临的处境却就是这样,他在从阿卡前往拿撒勒的道路上,遭遇到了一支游牧部族的袭击。

有点棘手,却谈不上麻烦,虽然他身边的部队其实就只有一个敕令骑士大队。

基督徒与突厥这一系列游牧部族的战斗持续了数百年,对于善于总结经验,从前人书本里学习知识的人来说,该如何抉择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事。

盖里斯并没有选择直接运用自己的武力破局,甚至没有亲自去接过指挥权。

基于测试骑士团战斗力的想法,仍由莫诺进行指挥。

莫诺在1187年中,被巴利安册封为骑士,并在这之后的这两年时间里,一直都在支持着巴利安。

因此,也成为敕令骑士团中的一员大队长。

敕令骑士团与这年代其他的骑士团,其实颇有区别。

因为敕令骑士团是赤裸裸的纯军事化组织,其后勤补给、火药供养,全部由军务部负责。

出任大队长一职,对于莫诺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多所要烦恼的事。

他所需要考虑的,便只有训练部队,以及如何打败敌人。

按照既往的经验,莫诺下达了一个有些违背寻常骑士直觉的命令。

除去骑士与武装侍从之外的所有人,全体下马,其中的骑马步兵群体,结合炮车组建一个相对松散的扇面阵线。

而那些代步马则被侍从们牵到阵线后方。

骑马步兵在训练不足的情况下,也只是步兵,骑马对于他们而言是是便于机动,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懂得如何在马上使用武器。

事实上,中世纪的一名骑兵训练时间,短则三年,多则十年,这是难以取代与简化的。

在这一百六十名骑马步兵构建出基础的阵线时,大队里的骑士还有武装侍从们被分为了两个分队,用于护住侧翼。

在阵线构建完毕后,每个中队所属的火炮,被莫诺集中起来,推到前排开始装填。

《战术论》里利奥建议与突厥人交战的拜占庭将领们应尽快抓住会,与对方进行白刃战斗。

而盖里斯则建议自己麾下那些有火炮的部队,在与突厥人的战斗中记得往火炮里装填霰弹。

马弓或者说骑弓的杀伤力其实是相当有限,这个问题在21世纪被很多人给刻意模糊了。

拿盖里斯上辈子的记忆来说,貌似有过一个节目叫《古代兵器大揭秘》,其为了论证蒙古骑兵的战斗力,特地找来一个“胸板甲”套在猪肉上去射。

在节目中,骑弓很轻松的射穿了那套“胸板甲”。

但盖里斯并没有就此觉得蒙古骑兵天下无双,反倒是质疑起那个节目的真实性,以及写节目剧本的兄弟是不是脑子缺了根筋。

因为就侧面来说,那套所谓的“胸板甲”,厚度可能和午餐肉罐头的壳无异……

而在百度百科中,也有两句话是让人非常绷不住的。

【轻骑兵使用的蒙古弓拉力大约166磅(基本是最大),有效射程320米,与当时的英国长弓差不多英国长弓最大为80公斤。】

【轻骑兵的主要兵器是弓。这是一种很大的弓,至少需要166磅的拉力,射击距离为200至300码。】

蒙古弓166磅拉力?

暂且不提,这166的拉力相当于要举起一个成年壮汉,平地拉弓尚且难以做到,何况骑马拉弓。

单纯从【蒙古骑兵】这一百度百科词条的前后不一致来说,就已经自相矛盾了。上面还说这是最大166磅,下面就变成至少需要166磅。

马上开弓的难度有多大,盖里斯在与这个时代的轻骑兵接触过,还是清楚的。

骑弓的力道能达到60磅都是个不得了的数字。

蒙古弓、土耳其弓、匈奴弓等游牧民族的弓,拉力通常在 30-70磅范围内。

可以分轻型弓或重型弓,其中轻型的基本上30-40磅拉力,适用于快速骑射和长时间作战。

重型弓基本上是在50-70磅左右,当然也有更高的,往往用于近距离穿甲,远远达不到所谓的166磅层次……

就射击距离来说,骑弓的有效射程一般不会超过六十步,而如果是为了有效的杀伤力,那么甚至不会超过三十步。

当然这个有效的杀伤力并非是说能什么高效破甲,

拿满清举例,其能做到穿甲的清弓,实则也是步弓的一类,而非骑弓。

步弓可以有着更大的体型,拉弓的时候使出多的力,也意味着步弓能够射的更远杀伤更大。

加上射人先射马这一条,轻骑兵挨步兵射的时候就非常的吃亏。

但在那些来袭的突厥人眼里,盖里斯身旁的这只部队就有点不上不下。

看起来骑兵少步兵多,可步兵虽多,但装备弓弩的也很少。

似乎一时间,突厥人无不仅能在骑兵数量上能压住法兰克人,也能在弓弩上压制住法兰克人步兵。

至于火炮?

对于这些没有直接参与过萨拉丁大军的突厥人而言,还是相对陌生,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他们还停留在一个旧时代。

……

战斗爆发时,正是正午,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夹杂着干燥的尘土味和汗水的酸涩。

敕令骑士团第一大队,在一处低洼的山谷中静候,他们身披重甲,面罩下的眼神冷峻。

远处,突厥轻骑兵正试探性地推进,手中的马弓已然拉开,弦上箭矢闪烁着寒光。

“稳住,不许开火!”大队长莫诺骑在马上,手持长剑,声音冷静而威严。

他抬手示意,士兵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敌人的哨探开始靠近,几名突厥骑兵策马加速,企图试探阵型的反应。

突然,第一声火炮的轰鸣撕裂了空气,浓烈的火药味随即弥漫开来。

霰弹四散,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瞬间,几匹战马嘶鸣着倒下,骑手被抛飞,敌人的阵型顿时一片混乱。

对于未经训练的突厥战马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犹如雷霆。

惊慌失措的马匹四处乱窜,队伍开始失控

一名突厥骑兵试图拉住缰绳,却被从身后飞来的霰弹击中,惨叫着翻落马背。

而敕令骑士这边的战马却稳如磐石。

为了让这些战马适应炮声,骑士们经历了无数次的实弹训练,马匹早已将巨响视为司空见惯之事。

现在,这些高大的战马如同一堵铁墙,等待着冲锋的命令。

又是一门炮击,金属弹丸像死亡的雨点般倾泻而出,突厥轻骑兵的前排应声倒下。

血雾在阳光下弥漫开来,惨烈的场景令敌军更加混乱。

几名突厥人慌不择路,冲进步兵阵中,在步兵们的枪矛交错间,鲜血飞溅。

“Deus vult!”

见时机合适,莫诺高举长剑,带头策马冲入敌阵。

他身后的骑士们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伴随着战**嘶鸣声和铠甲的撞击声,直直地撞进了敌人的残阵。

突厥人尚未从炮火的震惊中恢复,面对这迎面而来的重骑兵冲击,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长矛刺穿胸膛,战刀劈开颈骨,敌军阵型彻底崩溃。

然而,莫诺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策马驻足望向在敌军溃逃的方向,冷静地举手示意停下追击。

眼下的他们是在陌生地域行军,并不确定周围是否有更多的敌人,而如果贸然追击的话,着装较重的敕令骑士并不具备优势。

这一幕幕,都被盖里斯看在眼中。

可以说,在这两年里,许多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开始愈发成熟起来。

这两年跟随着巴利安的莫诺就理解了一件事,敕令骑士团在战场上的核心其实既不是骑士也不是步兵,而是火炮。

敕令骑士团一千人规模,整整12门火炮,这个比例已经是相当高的了,而敕令骑士团的作战方式除非是有高机动需求的时候,否则都是围绕这些火炮来的。

5月份的时候,那时巴巴罗萨刚刚身死,盖里斯与巴利安就敕令骑士团进行过详尽的讨论。

那是在一间书房里。

“盖里斯,你说,面对撒拉逊人的时候,我们还有多少胜算?”巴利安的声音低沉,带着疲惫,眼神却坚定。

他双手撑在长桌边缘,俯身凝视手中摊开的羊皮地图,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是,过去数十年里与撒拉逊人爆发过战争的地点。

盖里斯站在桌边,身影笼罩在烛光和阴影之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胜算……从不在于蛮力,而在于智慧。”

他的手指滑过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与突厥人作战,需要的是稳扎稳打。侧翼与后方,必须坚如磐石。如果可以,最好背靠河流。他们骑射如风,正面交锋是愚蠢的,但他们的弱点在于无法突破稳定的防线。”

巴利安当时点了点头,明白这都是经验。

盖里斯接着说道:

“东罗马人会用步弓去与突厥人对射,或者依靠他们的骑兵果断发起冲击。但我们不需要。”

“我们的战术更加简化——骑兵只护侧翼,步兵只护火炮。无论敌人如何挑衅,只要防线稳固,他们最终的进攻都会如水击石。”

巴利安默默点头。

然而,盖里斯没有停下,他的声音低沉,接着说道:“但与重步兵阵线交战,是另一回事。”

“重步兵的阵列密集,骑士的冲锋根本撼动不了。他们坚如城墙,但实心弹可以撕裂这种坚固的堡垒。”

“炮击会让他们的士气崩溃,阵型瓦解。而那时,才是骑士们冲锋的时候。”

“敕令骑士团的力量,不在于武艺,而在于服从。高度的服从!任何不听号令的冲锋行为,都是对整体的背叛,战场需要秩序。”

巴利安沉默片刻,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话,你知道在某些骑士耳中有多刺耳吗?但你说得对。”

盖里斯在改变时代,旧的骑士时代在逝去,而新的骑士、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只是棋子与更加昂贵的消耗品。

作为耶路撒冷王国骑士的典范,他对此无力阻止,也不会去阻止。

1512年西班牙军队和教皇国军队进攻拉文纳,而法军将领也就是年仅22岁的加斯东,因为缺乏补给无法与敌军相持,选择了速战。

这次战斗中法军约有两万人和50门火炮,而联军方面是一万六千人和30门火炮,虽然人数较少但却修建了一座半圆形工事。

在那次战斗中,双方爆发了持续两个小时的炮战,仅联军一方的火炮就对法国步兵造成了2000规模的伤亡,以至于需要国土佣仆拿长枪逼着加斯科涅步兵才能勉强稳住阵型。

而火炮处于数量劣势一方的联军,则更加凄惨,西班牙骑兵在无法忍受敌军火炮后,擅自出击企图摧毁法军的火炮阵地。

而这种缺乏秩序与组织的冲击,对于法军敕令骑士而言却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西班牙骑兵被轻易击溃,而法军步兵也发起了冲锋,在战事陷入肉搏胶着之时,敕令骑士们再度发起了两次冲击,瞬间击溃了联军。

这次战斗里法军阵亡达到了三千到四千五,而联军的阵亡则高达九千。

时代的确是变了,但之所以会变,那并非是单纯的多了火炮,单纯的有了火炮也不意味着能赢。

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有着优势的青铜金属炮,但还是被瑞士山民给冲翻了三次。

因而,在敕令骑士团有着如此优势装备的情况下,他依旧跟着过来,审视着莫诺的调兵遣将,确保他们不会陷入“唯武器论”的错误认知中。

这次遭遇战,是盖里斯前往拿撒勒途中的一点小插曲,但这个小插曲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是深远的。

在这次战斗之后,盖里斯花费了不少时间重新收拢部队,安排人手对伤兵进行治疗。

那些死于火炮和骑士冲锋的突厥人,则就地掩埋。

至于突厥人俘虏或者说是运气好没死的伤兵,盖里斯也没去苛刻的对待,而是按照战俘条例,安排了人对其看管。

战功的计算、伤员的救治、乃至于对尸体的掩埋,这些一系列的事忙活了好久,当这些进行的差不多之时,天色其实也到快傍晚了,不适合继续行军。

敕令骑士团一大队,直接就地安营扎寨,并安排起士兵的夜间执勤名单。

次日中午,在拿撒勒城门处,四十名武装侍从在前开道,然后是押解着突厥人战俘的侍从们,紧接其后的是炮兵与骑马步兵,而在这条行军队列的最后方是被四十名骑士簇拥着的盖里斯。

关于耶路撒冷王国击败了突厥人部族的消息,从昨天起就在拿撒勒疯传,敕令骑士们的英勇善战,也在民众里传唱了起来。

那些突厥人在确定了敌我力量之后,就带着他们过去一年里搜刮的财富连夜而逃,留下了一座无人驻防的空城。

简单的入城仪式之后,盖里斯代表着王国,接受了拿撒勒本地人的效忠。

当场承诺拿撒勒将会如耶路撒冷王国其他城市一样免除掉人头税,并且告诉市民们过几个月,等原先的加利利公国的人口清查完毕之后。

会组织王国君临议会下议院议员的补选。

加利利公国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在耶路撒冷王国里的领地,通过联姻取得。

盖里斯作为雷蒙德的遗嘱继承人,从他手中接过冠冕的存在,自然也在法理上继承了加利利公国。

对于耶路撒冷王国而言,这其实意味着盖里斯势力的再度扩张,而且他人难以质疑。

就如之前安排的那样,加利利公国将会被转为王室直辖的领地,切割成郡还有选区。

无论是免去人头税,还是承诺议员选举,都是在安定人心,而这些政策也有效的加强了当地人对王国的归属感。

毕竟与“仁慈慷慨”的盖里斯相比,那些“邪恶”的异教徒简直就是世间种种不义的化身。

在将战俘收押之后,盖里斯安排莫诺去与拿撒勒本地人的代表继续接洽。

而他自己则在当地神父的带领下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圣母领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