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始真漫步在王府中,领路侍女头上的发簪闪着点点金光,伴着春日微醺的暖风,让人很有些昏昏欲睡。</p>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分物是人非的怅然。</p>
这里的一屋一舍,一草一木,明明看着熟悉无比。可无论是身边的这位侍女,还是这座大宅的主人,他都陌生得很了。</p>
卿始真很清楚,自己现在所走的并非是出府之路,而是另一条他铭记于心的道路。</p>
路的尽头是一座小榭,倚着一棵苍翠劲松,有一道溪流环绕而过。松针落下的时候,在小榭内能听到奇妙的声响。</p>
就在这里,卿始真听到过他曾以为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也是在这里,他听到了曾以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耗。</p>
“你来了。”</p>
卿始真停下脚步,望着站在松下的人影。昨天夜里,他们交谈的时间不算久,但卿始真自觉已经说尽了该说的话。</p>
“草民见过王爷。”他后退一步,行礼。</p>
王爷脸上露出苦笑:“你何必如此疏远。想必王妃已经同你说过,她要与我和离。”</p>
卿始真微微一怔。他先前以为王妃之言是缓兵之计,不料竟是真的。</p>
“那王爷的意思……”</p>
“你曾经说过,我们都要对彼此一心一意。可少年笑语,少有能十全十美的。待王妃离开,我不会介意你曾经同辰夙交往甚密,往后天长地久,你我仍能践旧日约定。”</p>
“……原来是这样。”卿始真沉默半晌,轻笑道,“难怪你见他那样对我,仍能如此沉得住气。”</p>
被及时救出的卿始真依然是那个一心一意的痴情人,可以继续拒绝三心二意的王爷。但若是被某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小侯爷玩弄过,就失了身份,没了资格,不被嫌弃已是万幸,哪里还能去要求别人呢?</p>
“因为你心里有我。”王爷定定看着他,“你不远万里来到北地,难道不是为了我?”</p>
“是啊。我的画在我眼前被一幅幅烧了,我的手指头被他们弄折了很多次。我疼得昏过去,又疼得醒过来,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想到临死也不能看你一眼,又觉得很不甘心。”卿始真凝视着自己的手,慢慢攥成拳,然而他的手只能虚虚握住,一点力道也没有。日后,就算他能再次握住笔,也画不出像样的东西了。</p>
“难熬到极点,我就开始回忆我们曾经的事情。我想着你对我说过的话,也想起那天听到王妃说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心里痛得厉害。时间一长,我便分不清现实与回忆,也分不清究竟哪里疼痛……我傻了之后,他们觉得我是装疯卖傻,就把我跟狗拴在一起,让我跟狗抢吃的——呵,不过也多亏我跟狗住在一起,才能钻出狗洞逃跑。”</p>
王爷闭了闭眼睛:“你受了很多苦。”</p>
“来北地的路很远,也很冷。遇到辰夙之前,我已经隐约知道自己撑不过这个冬天,只想死得离你近一些。我害怕被你认出来,让你为难;又想让你认出来,听你亲口对我说几句话。所以,我就天天守在巷子口。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已经认出我了?”</p>
卿始真的眼睛很平静,仿佛那些经历与他无关,他只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然而这种平静中蕴**极大的力量,令人无法有半点欺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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