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临门 第156章新舵把子

吴梦从实验中回过神来时正好是正午吃饭的时间,活动一下酸疼的脖子去食堂吃饭,食堂里坐满了工人,很热闹,全都凑堆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吴梦排队打菜,前面的人都笑盈盈的把她让到前面,让她先打。毕竟是老板娘,能跟她们一起吃食堂已经很亲民了,总要给些特殊礼待。

吴梦道了谢打了菜寻个位置坐下,正想找人问问她们在聊什么,何令珊扭着销魂的腰肢风华绝代的走进食堂,穿着依旧漂亮的扎眼,手里的饭盒却与整体气质有些不服。

何令珊也享受着优先待遇,打了菜到她身边坐下,用筷子头戳了戳她的脑袋,“看你那探头探脑的样,想知道什么问我。”

吴梦也没客气,凑近些问道,“今儿厂里发生什么新鲜事了?我看大家都在聊。”

何令珊脸色黯淡了许多,垂着眼皮沉默了许久才道,“不是厂里的事,是城门口,之前救走共党的同伙被严刑拷打后吊死在了城门上。”

吴梦一下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大了,一眨不眨,“那人不是都招了吗,还是被杀了?”

何令珊摇了摇头,“不是现场抓到的那个,是劫持卡车的时候被人认出来的那个,叫王平安,据说以前还在四哥诊所看过病,你还记得吗?”

何令珊话音还没落,就看吴梦丢下饭盒冲出了食堂,想要大声喊她,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吴梦骑上自行车奔去了城门口,她有直觉何令珍一定在那,她心里很不安,现在必须、马上立刻见到他。

此时城门口聚着观看议论的人还很多,众人又恐惧又唏嘘的望着城门上吊着的尸体,瑟瑟的凉风中轻轻飘晃着,像一张没有重量的纸片一般,浑身上下布满了狰狞的伤痕,面容都看不真切了,脑袋耷拉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百姓们三两成群的聚头议论,把城门都拥堵住了,吴梦扒着人群伸长脖子寻找着何令珍,不算高挑的身形被淹没在人群中,艰难的踮着脚尖放眼四望,额头浸出了汗珠。

而此时站在人群中央的何令珍一直仰头望着那具‘轻飘飘’的尸体,今天风很大,已经感受到了冬天来临的脚步,大家全都穿上了厚衣服,城墙上的尸体却只有一身破烂不堪的单衣单裤,也不知道是被吊死的还是冻死的。

身边突然有个人靠近他,与他并肩仰望城门上方,长长的笑出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

何令珍没理他,将领口的外衣合拢些,提防凉风灌进身体。

“虽然这次让你逃脱了,但我会一直盯着你,千万别让我抓到。”

“冯团,你真可怜。”

何令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冯团脸一下就冷下来,嘴巴抿成一条凉薄的直线。

“不管你现在职权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心是空的,你就永远得不到幸福和满足。”

“你也别太得意,姐姐总有一天会原谅我。”

冯团心里无数次这样告诉自己,姐姐只是一时愤怒,终究会心软,他有耐心也有信心。

“把心放在别人身上,剩下的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这样的人还算人吗?人与人的交往就是心与心的交往,触及灵魂,你连心都没有,怎么会懂小梦?你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原谅。”

何令珍翩翩优雅的笑看向他,愤怒、悲伤、心痛都压抑的很好,眉间的笑容放松而坦然,似乎丝毫不被周围的肃萧的气场所影响。

他耸了耸肩膀将手臂抱紧些,“今天真冷啊,你觉得呢?”

他的笑容明媚而温柔,却像盛夏的太阳般刺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戳破他的伪装。

冯团恨得咬牙切齿,瞟眼却看到了不远处慢慢靠近的吴梦,身形一凝,甩手而去。

姐姐还在气头,不能让她现在自己。

吴梦好容易挤到何令珍身边,看他没事,安心的长舒了口气。

随着他的视线一起望向城门上的尸体,那人是王平安,她还记得。

那个粗狂的剃头匠抬着邻居弟弟来治伤,质朴、真诚,喜欢一起长大的邻居姑娘却不敢表达,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乡下汉子,却也有着傲骨铮铮。

曾经的音容相貌油然清晰,在吴梦的脑海中回放,以示悼念。

突然那个记忆中沉厚的嗓音与劫持她的黑衣人重合,整个人顿时惊醒,瞠大眼睛,心中波浪滔天,潮水翻滚。

原来那个拿枪挟持她去救人的黑衣人是他,怪不得她并未在他身上差距到敌意,怪不得小珍当时也在,并且丝毫不像受胁迫的样子。

吴梦还没从心惊中回过神,眼睛瞧见离他们不远处有两个戴着线帽的人饱含着眼泪无声哭泣,一男一女,两人把脸遮的很严实,今天这样的天气倒也不显得醒目。

那女子泪眼婆娑,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若非被身边的男人抱着,怕是下一刻就会崩溃。

吴梦和那女人对上了视线,两人俱是一惊,沉默良久,又哀戚的点头致意一下,一齐别开了目光。

那是彩霞,王平安心爱的姑娘,到最后都没能表白,如今已是天人永隔。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为今天做打算,正因为爱得深沉才不想牵连。

吴梦突然理解了何令珍,但也庆幸和他们不一样,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她希望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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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珍,该吃午饭了,我们回去吧。”

吴梦拉住他的插在袖口里的手,指尖冰凉,用两只手的掌心替他暖着,模样认真虔诚,似要连他受伤的心也捧在掌心温暖着。

“今天真冷啊——”

何令珍喃喃的重复,吴梦从前面抱住他,用身体为他驱寒。

“拯救了同伴,坚守了信念,我相信他心里肯定是温暖的。”

何令珍低头对上她坚毅宽慰的视线,嘴角缓缓勾起来,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无声表达着感谢。

“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好。”

他抱着她的肩膀,挤开人群离开,渐行渐远,身后城门上悬挂的尸体飘飘荡荡,在一阵疾风中挣断绳子摔落在地上,有哀哭声悲恸响起。

……

堂口舵把子缠缠绵绵病了一年,终于没能熬过冬天,在小年那天闭了眼。

因为舵把子没留下儿子,堂口的诸位爷们便争抢起舵把子这个位置,谁都想当掌舵人。

许娟这个时候不再低调,冒出了头,以舵把子未亡人的身份要求掌管堂口,身边拥有一大批跟随者,引得一片哗然。

众人这时才发现以前闷不吭声的管事五爷居然早就暗中打起主意,还笼络了这么多帮众,分明有备而来。

“按理舵把子去了,这个位置就该由头排大爷中挑选胜任才是名正言顺。”

堂口内德高望重的才大爷腆着肚子发表意见,引得一片应和声,众人目光全都聚到了才大爷和何令冀身上。

如今堂口的‘大爷’只有才大爷和何令冀两人,何令冀事不关己般闲坐在一张摇椅里看热闹嗑瓜子,成为众人焦点后,眼珠子巴巴眨了好几下,把嘴里的瓜子壳吐了个干净,连连摆了摆手。

“都别看我,我就是个绅夹皮,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你们谁喜欢谁坐。”

才大爷满意的勾起了唇角,何令冀没兴趣,那整个堂口就只剩他一个‘大爷’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本来是顺顺当当地事,可惜冒出了个许娟。

“头排‘大爷’除了舵把子都是闲位,花钱买的名头罢了,冀大爷有自知之明不争不抢,才大爷却偏要伸脸来让我打。平日大家‘才大爷’‘才大爷’的叫着,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们堂口的事,对堂口的事又了解多少?舵把子就是知道你心怀不轨,所以一直防着你,不准你插手堂口任何事。现在舵把子走了你就想称老大,也不看我同不同意。”

才大爷财大气粗,买通了堂口不少人帮他造势夺权,其实对堂口内的事一无所知,是个真正的‘外人’。

许娟当众打了他的脸,面子撕破了,才大爷也就口无遮拦起来。

“到底谁打谁的脸?炮哥会明确规定娼妓不能加入,你仗着舵把子的掩护当真以为能把过去抹干净?整个堂口谁不知道你以前就是个妓,勾引了舵把子进了堂口还想当领头?也不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站在这,我都嫌脏了地方。”

才大爷话音落,众人瞬间燥论起来,以前藏着掖着的事被揭到明面上,今儿两人是彻底结了梁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谁敢骂我娘是娼?”

一声震啸的怒斥,宽敞的大院突然涌进来一大群身穿制服的警察,冯团在警察的夹道拥护中走进来,披风甩动在风中飒飒威武,气宇轩昂,顿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冯团转着手里的枪冷冷的朝才大爷瞟过去,眼神像冰凌子一样戳人,“你说我娘是娼?那我是什么,娼妓的野杂种?”

冯团摆明是来给许娟撑场子的,才大爷被他的阵仗吓住了,所谓民不与官斗,他再有钱再得瑟也不敢和拿枪的对着干,当即就蔫了。

“长官息怒,我,我是胡言乱语,口误说错话,您别放在心上。”

“是吗?但你这话可不好听,侮辱了我娘更侮辱了我,我心里很不爽,你说怎么办?”

冯团一个冷飘飘的视线飞过去,才大爷吓得腿都在抖,“五爷是舵把子的遗孀,情深意厚,继承舵把子的位置名正言顺。”

冯团手指绕在扳机口转了一圈,手心一转把枪插回了枪袋里,“这话我爱听。其他人还有没有意见?”

在场的人从冯团带人进来就不敢再吭声,几十根几十根枪杆子对着,谁敢有意见。

“好,既然没意见,那就别杵着了,拜新舵把子吧。”

许娟得意的仰起头,人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风光,都亏她生的这个能干儿子。

堂口众人屈服在穿制服的冯团的淫威下,拜了许娟为新人舵把子,无人敢反抗,却又无人不抗拒。

从来与当政府呈对立关系的堂口,如今却被一个女人一个当官的掌控,乱了规矩。

渐渐有人脱离堂口,也有人忙不迭的依附新势力。

何令冀也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了堂口,和才大爷‘被驱赶’不同,他是主动舍弃了‘大爷’的头衔,让许多人都不解。

有人说是他和许娟在会友茶楼时有过节,怕许娟报复,提前跑路,具体原因无人知道。

四年大学,小宝再没有回家过一次,每次都是隔几个月写封信回来报平安,述述学校里的事,表达一下对家人的想念,或者偶尔会打电话回来,仅此而已。

小宝将所有心力花在学习上,家里人自然不好打搅她,拖她的后退,除了每次过年都会去学校看她,一年也就见一次。

毕业之后,小宝终于分别良久的回到了生养的家乡,二太太早早的坐在瓦顶走廊边等候,绿意蓬勃的苍蝇树冠在她头顶遮出一片阴凉。

徐风阵阵,吹起荷花池里圣洁的莲花轻轻摇摆着纤细的花茎,荷叶幽幽浮动,似乎将燥热的酷暑都吸走了,只看的人心情凉爽。

何令珍提着箱子从东门进来,显出身后的多年未见的小宝,二太太瞬间湿了眼眶,僵硬着双腿一步步朝她迈近,小宝已经率先奔过来扑进她的怀里。

“外婆,小宝好想你。”

祖孙俩感动的抱头流着泪,诉说着思念,许久才发现小外孙女还带了个人回来。

“甘来也来了,欢迎,小伙子比以前变精神了。”

郑甘来礼貌的打了招呼,二太太就握着他的手拍了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娘,甘来这次是来请求和小宝结婚的。”

“结婚?”

二太太有些措手不及的反问一声,悄悄两人看向对方时满含深情的目光,转而又开心的笑起来。

“好事,好事,我家小宝也是出嫁的年纪了。”

一家人对郑甘来这个未来的姑爷都很满意,这些年接触的不多,但从小宝写回的信里听到不少,奋发有冲劲,独立有思想,胸有城府,亦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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